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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后一次记录下完整的香格里拉

2014-05-21 09:16:12 郑福利

他最后一次记录下完整的香格里拉

  2014年1月11日凌晨,位于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州府香格里拉县的独克宗古城发生大火,四方街等古城繁荣地带被烧毁,面积达古城的1/3。今天恰逢古城大火的头七,我们独家找到了摄影师郑福利于三年前在此拍摄的一组照片,这是他第一次来到魂牵梦萦的香格里拉,也是最后一次记录下完整的她。

  郑福利 | 现定居厦门相妇教子,醉心农耕。故乡只在梦里,家园在去年已经被夷为平地。十年声色犬马尽在脑后,如今只爱谈天说地,品茶卧读。

  我跟香格里拉有一段情。

他最后一次记录下完整的香格里拉

  2006年我才第一次去云南,只是初见,便已钟情,悔未早来。可惜行色匆匆,只能在昆明和丽江走马观花。回北京之前,我在丽江的汽车站买了一本书,英文原版的《Lost Horizon》(詹姆斯·希尔顿著的《消失的地平线》)。第一次通读英文原著,花了不少的时间,我爱死了这个迷人的故事,香格里拉这四个字让我魂牵梦绕。

  我一定要去香格里拉,仿佛是个命中注定的事情, 三年之后,当我辞职开始一段漫长的旅行时,第一站就选在了这里,我要回到梦开始的地方。又过了三年多,香格里拉大火的消息传来,令人愕然。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多少美好化作尘烟,幸有几张照片还在,当年情景方可追忆。

他最后一次记录下完整的香格里拉

  严格说,真正的“香格里拉”在那里并没有定论。但却不影响香格里拉独克宗古城给我的美好印象。我是七月底到的古城,游客稀疏,孩子们跑来跑去做着游戏,高原的云彩很梦幻,金色的阳光晃着眼睛疼。旅店的房间很好找,就选了四方街边上的一家住下,简单收拾后,便踱步四处闲逛。古城很小,跟丽江和大理一样都是围绕四方街向外伸展,跟前两者最大的不同是,你明显感觉到这里已经是藏区了,建筑的风格以及人们口音迥然不同,吃的东西一开始也不习惯,酥油茶的口感怪怪的,但也忍不住尝尝鲜。记得有家做尼泊尔菜的餐厅很对胃口,里面常有一群群喇嘛出没,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远处山上巨大的转经筒时而反来金光,映着窗子明晃晃的。古城里很多老房子还保持着老样子,时光仿佛停留了千年,藏獒在木门后面大声吠着路人,野猫在土墙上闲逛,对行人视若无睹。古城里悠闲而安详,宛若世外桃源。不一会走出了古城,四周有些工地忙忙碌碌,也许是为日后的开发做准备,断壁残垣上,“卖枪”的小广告随处可见,有的干脆黑笔写到了白墙上,手机号码跟在下方,这么大胆的广告还是第一次看见,一种不详的感觉掠过心头,不知如何言表,宁静与暴力如此夸张地对峙,就隔着几条街的距离。

他最后一次记录下完整的香格里拉

他最后一次记录下完整的香格里拉

  我一直相信,美好的照片缘于爱。

  我的爱来自对书本故事的想象,来自于古城给我第一眼的惊艳,哪怕卖枪广告那么扎眼,我依然没有把它放进取景框。我相信,我们活下去是因为事物美好的一面,我宁愿痴心妄想,也不愿坠入邪恶揣测的深渊。故事总有正反面,就像一枚硬币,那段 时间我恰巧疯狂爱上了一首歌,也叫《硬币》,多年以后那位歌者被称为“音帝”。

  住的旅馆对面是家做旅游的小店,初来乍到的我终于找到一个咨询去处的地方。出来有些时日了,没有微信和微博的日子信息格外落后,老板说明天早上居然有500百年一遇的日全食,一听五百年我就想起八竿子打不着的孙悟空,居然这么好命。老板又说,古城里上午可能阴天,建议我跟他们的藏族导游爬山上去看,因为爬山就需要一个下午,所以要在山上住一个晚上。抵挡不住这500年奇遇的诱惑,我当下就应允了。我跟一位朋友坐着导游的车,离开古城,经过遍地牛羊的肥美草原,经过一段高原反应的痛苦挣扎后爬上了附近一座大山的山腰小牧场。许多省略号之后是一个空气清新的微冷早晨,从睡袋里爬出来,抖落了一身蚊虫后,带着满身的大包,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牛圏改造的木屋,居然阴天!不啻一个巨大打击,不过相信一切都有可能的我们,不离不弃地蹲在悬崖边的岩石上。

他最后一次记录下完整的香格里拉

他最后一次记录下完整的香格里拉

  日全食开始的时候,天骤然黑了下来,那种震撼宛若神灵降临,边上木屋住着的藏族老阿婆开始唱起听不懂的歌,悠远辽阔像是咒语,那种场景胜过所有好莱坞奇幻大片。一刻钟过后,奇迹发生了,太阳的位置云开雾散,天空仿佛开了一个巨大的天窗,四周都是乌云,大雾在脚下和四周的高山间飞速滚动,山峦成为忽明忽灭的剪影,被吃掉的太阳冒出了头, 太阳已经不是全食了,漏出一点点微亮,只有天是淡蓝的,勉强分出天地的界限,遥远的雪山顶时隐时现,脚下悬崖黑压压的一片,我们不敢移动半步,呆呆地钉在石头上,又过了一小会,太阳的金光透过浓密云层撒向远方一座古城,仔细分辨了方位后,觉得那个幸运的古城应该就是独克宗,天窗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就关上了,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天空又暗了下来,就像一场梦,让人茫然无措。我又想起了《消失的地平线》里的故事,我宁愿相信那是真的,那不应该是小说,香格里拉就在眼前。

他最后一次记录下完整的香格里拉

他最后一次记录下完整的香格里拉

  摘引中文版书中的一段话追忆美好的过往,也为今日的哀伤祭奠。

  “他骤然悟到一场好梦就此消散,就像一切太美好的事物一样,一旦触及现实就彻底的消散了。全世界的未来,较之于青春与爱情,将会轻若云烟。而他也知道,他的思想驻守在属于自己的一个世界里,香格里拉就是缩影,而这个世界也处在失落的威胁之中。即便他努力振作起来, 但他看到自己想象的航道已受到有力的冲击和扭曲。那些亭台楼阁即将颠覆,一切都将要变为废墟。他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感到不愉快,但却是无限失落的感到茫茫然不知措。。。”

  直至今日,我依然生活在那个属于我的“香格里拉”世界里,纵然外面的世界已不再令人着迷,但我的心已然无法再逃离。这座城,宛若我的初恋情人,如今物是人非,相见不如静静怀念。

(责任编辑:佟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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