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健夫妇

　　5月28日，香港佳士得春拍将呈献”乾坤荟萃─ 宫廷长物集珍”专场拍卖。该专场推出22件御制奇珍，每件均是著名鉴藏家万健先生和太太徐若齐共同搜集的珍品。其中精选拍品包括清乾隆癸巳年的掐丝珐琅御制诗挂屏及清乾隆时期的鎏金铜錾花镶彩料福寿如意盖瓶格外引人瞩目。

　　记者获知，万健夫妇志同道合，年少时就对中国工艺品产生浓厚兴趣。经过大量的资料搜集、云游及交际，并于香港开设古玩店“乾坤堂”。在行内，他们的艺术修养和鉴定眼光及受推崇和尊重，因而较早蜚声香港古董界。此次他们除了推出其私人珍藏外，还携藏家同好的藏品共赴拍卖。推出的收藏系列包括明清掐丝珐琅器、铜器、漆器、木雕、竹雕及玉器等，可谓琳琅满目。夫妇二人希望借此与大众分享他们对古董及中国工艺品的热忱。

　　万健夫妇虽然年轻，却驰骋艺术品收藏已近三十年，最初是什么魔力促使他们与艺术品结缘的?万健先生告诉记者，喜欢收东西是人的一种天性。他自小就喜欢在这里收点儿，在那里收点儿。在上幼儿前就已经开始收集火柴盒了。顺应惯性的发展，后来慢慢对艺术品产生了浓厚兴趣。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在他俩刚刚毕业没多久就接触到一本关于宫廷生活的读物，其中许多宫廷陈设器让他们非常陶醉。在此诱导下他们开始尝试买一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回想早年购买的一些古代器物，万先生不由自主地脱口：“真的很便宜!”起初购买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玩儿，完全受兴趣主导。然而一想到刚刚毕业走出校门，工作还没有着落呢?这促使他们想到：能不能将买来的东西适当加价再卖出去，“用一种小型的贸易形式作为一个小生意来做，据此赖以为生?”于是与艺术品的结缘就这样开始起步了!由于财力和眼力的限制，他们最初只买一些便宜的东西，慢慢地财富获得一定的积累，眼力也在逐渐提高，他们不再满足于为了生计需要，而是兼顾自己十分热爱的收藏事业。在生意和收藏两不误的情况下，他们花费大量时间做中华文化的研究。按照万先生的话来说：“这是我们自小定的一个目标，这二十多年来我们两个在这个大方向下一直坚守并走到今天!”

　　有感于夫妇二人的收藏既深且广，从高古艺术到明清陈设、从青铜陶瓷器到竹木牙角雕，囊括数千年中华文明史，包括这次林林总总汇聚佳士得的一个专场拍卖……记者迫切想在他们宽阔的收藏中厘清一个脉络或方向?

　　他们告诉记者，在起步的时候，并还没有明确的收藏方向。经营的品种和收藏的类型是边干边学边琢磨，慢慢形成一种思路。如果一定要找出最初兴趣点，那可能就是竹雕。伴随着竹雕的收藏，对竹雕的探讨和研究也同时进行。渐渐地他们开始对这个门类熟悉了。有了良好的认知以后，随即又开始拓展下一个项目。他们就是这样走过来的：一个项目搞得稍懂了一点，接着就把资金投在另外一个新的门类上边。但强调说，他们学习的方式都是“以物为本的研究方向”——前提就是必须有对象在手上，以此为对象作广泛和延伸性的研究。他们会很有兴趣搜罗关于该对象的资料，一旦对象被肯定，它身上回馈一些信息，里边会产生相连带性的知识，籍此一步步地拓宽涉猎范围、增加认知领域。

鎏金銅鏨花鑲彩料福壽如意蓋瓶

　　雅昌艺术网：您二位已有近三十年收藏和探索的时间，跟刚开始以兴趣为目的相比，这一路走来，在对器物的认知上有没有很明显的变化呢?

　　万健：最初我们是以物为证，以各类书籍为辅，进行考证。一路走下来越走越艰难。我们发现迄今为止，很多古代器物真正的历史价值和历史背景还没有被发掘出来。当很多东西研究到了最顶尖的时候，研究者就减少了。我们要突破自己，就必须把学术和文化做得更好，当然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这三十年来我们没有改变过，当我们研究得越深越体会到自己的一个使命感!

　　雅昌艺术网：您提到研究方法是以实物为标本，辅之以资料。可不可以阐释一个您比较铭记于心的例子，对手中的一个具体对象是如何研究的?

　　万健：我用掐丝珐琅的例子来说明吧。在当今世界上，我们俩在掐丝珐琅研究领域已经取得一定的学术地位。您可以查阅所有的书籍，所阐述的掐丝珐琅历史可能到明代宣德为上限，因为有宣德的款识为佐证。后来故宫的专家杨伯达提出有元代的景泰蓝说辞，故宫便把掐丝珐琅的年代从明改到了元。但是在整个欧美研究体系中从来不认为中国有元代的掐丝珐琅，因此在这一点上，故宫观点跟欧美形成一定的分歧。我们夫妻着手研究的时候当然希望将历史的谜团解开。我们遇到的最大困难是没有历史资料，所能提供的全部是对象。我们能做的就是慢慢把这些对象一点一点买回来，做一个排比，然后一件一件往上推。我们有万历的标准器、嘉靖的标准器，也有宣德的标准器…我们把属于明代的标准器全部拿出来进行排比、平推，最后上推到元代。

　　找文献太痛苦了!有时候哪怕寻找只言半语可能要翻看20本以上的文字书籍才能找到一丁点儿信息。在书籍资料当中，你不单纯要查文物方面的，还要查地方志，甚至诗词歌赋以及当时流行的俚语，挖空心思寻觅自己想要的东西。仅为证明元代掐丝珐琅的存在我们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当年杨伯达先生提出相关信息后，后面的研究并没有跟进，大不了拿几段画作为佐证，而欧美就不认同用那么小的东西来证明一段大历史。二十多年下来，我们基本上是通过每年一点点积累，就掐丝珐琅不断地拿实物出来互相排比，跟两岸故宫的专家不断展开研讨。现在想来，就为了给一个器物做出时代上的推断，需要长时间的艰苦努力。

　　徐若齐：打个比方，这次有一件拍品是属于嵌彩料的如意瓶。这种瓶子在市场上出现的机会是非常少的，它的造型在历史上属中西融合的产品。资料证实，这种带镏金工艺和外国审美元素的器物的在宫里并不多见，大概十来件，对它的价值更是不甚了解。然而我们发现这种工艺在钟表上多有呈现。于是我们多方查找它的本源资料，也观摩了各大博物馆和各大拍卖公司，希望把一些让人遗忘的或者是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找到，让它的价值再体现出来。渐渐地我们意识到这是一件非常珍贵的东西!这次我们很愿意把这种东西呈现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器物身上那种工艺是很多大家以前没有关注到的，我们希望让更多人知道，宫廷里边不单是只有某某门类的东西，还有更多有趣的东西!

掐丝珐琅御制诗挂屏

       雅昌艺术网：您刚刚说到收藏的流程可能是吃透了某一个品类，会再将资金转向另一个品类进行研究。您二位目前比较感兴趣的是什么类型的东西?近期的收藏计划是什么样的?

　　徐若齐：我们对太多的品类感兴趣!我们对中国甚至是国外一些有趣的文化包括有历史性的典故都有兴趣。但是在这么众多的门类里边，现在我们本身起码对三四项的品种完全是有系列性的收藏，比方早期的剔红、剔黑、剔彩的漆器藏品。我们收的范围是从明代早期再往前推到宋代。掐丝珐琅仍然是我们重要的收藏品种，也是从明代到元代进行系列性的收藏。在掐丝珐琅方面虽然已知它的上限是元代，但近代的产品我们都会去了解，只有这样才会把一个系列细致性的年代分得更清晰一点。虽然太晚期的东西我们不会收购回来加入到收藏系列中去，但是我们会一直关注。真正收藏的部分仍然在明代早期，到元代。竹雕方面的收藏，我们一直有一位非常友好的志同道合的伙伴，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关系，一直共同致力于竹雕的收藏和研究。佛像收藏方面，我们比较关注早期的魏晋时候的石雕或者是金铜造像，还有晚一点的唐代、宋代的木雕。除了中原这部分佛像外，我们也关注藏传的宗教造像并列入我们的研究项目。

　　雅昌艺术网：我们知道，一件古物身上包含了非常多的信息，有科学信息、有考古信息，并且包含诸多的历史、文化、艺术价值。在您选择并加以收购藏品的时候，是怎么去评价以及更侧重于它身上什么样的信息呢?

　　徐若齐：你问得太好了。当一件器物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我们考虑到它在某一科学领域有佐证作用就会毫不犹豫地收购回来;有一些器物纯是以很美的状态呈现，或许它同样带有那个时代的审美信息，我们也会加以收购，完全具有艺术美的东西我们也不放弃。或许我们跟别人不一样，如果为了捕捉资料性，即使看到一个残件也会拿回来。刚才我已经提到过，我们很有兴趣把一些大家遗忘的东西，或者没有注意的东西加以关注。这么多年来，艺术品的投资功能往往是市场的着重点和潮流，很多人喜欢买当下某一类极具投资价值的东西。但是我们还是看重对象本身，我们很强调器物本源性的价值。

　　雅昌艺术网：从事研究这么多年了，不知是否将研究成果付梓出版?

　　徐若齐：我们只是用自己的名字和堂号出过两本收藏集。我们感觉博物馆出的好多书籍里边很按步就班，都是一些简简单单的介绍，缺乏一些突破性的想法。而既然拥有这个东西，我们就可以随心所欲，把对这个对象的一些感觉或者是一些研究都尽可能地抒发出来，让观看者了解我们的心情，知晓我们对这一对象的总体看法。相对于一些书籍的平面介绍，我们表现为不太一样的状态。

　　我们对出书的态度是严谨的，想把它做得完善一点才能付诸行动。这是将来肯定会做的事情，已经有安排。现今一直在搜集材料，希望藏品能够比较系列性地贯穿和跨越很多年代。我们也选择跟我们觉得相对比较好的专家们来一起来共同发表。

　　雅昌艺术网：再聊一下此次跟佳士得合作。我看到这次佳士得呈现您夫妇的一些藏品，也提及一些藏品系跟友人合作联袂提供的。您刚刚提到了部分的竹雕作品系长期跟朋友合作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合作形式呢?

　　徐若齐：这次佳士得目录里边的22件拍品，有一大部分是请这些收藏家朋友提供的。他们跟我们至少有十几年、乃至二十多年的关系。有时候艺术品爱好者因为喜爱，他们的东西即使收藏了好久时间也不肯放出来。此次跟佳士得合作，我们希望把曾经拥有过的对象拿出来。毕竟已经学习和研究很透彻了，可以让这些藏品去结缘一批新的收藏爱好者，让他们通过收藏去感受这些物件带给他们的信息。在公众缺乏公开信息的时候这种割爱非常有意义，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和理解这方面的资料。

　　在我们和朋友收藏的过程中，如果出现自己资金有限的情况，有时候在外面看到很好的东西我会建议自己周遭的朋友先把它带回家，然后我们共同研究和欣赏，大家共同分享审美的快乐。

　　万健：此次佳士得提出做一个宫廷的饰物的一个专拍，跟我们做了商量，所以我们自身选择了一些，朋友圈里也挑选了一些。正基于头一次跟拍卖公司的合作，所以东西一定要精但不能太多，在这个前提下共同挑选一部分东西出来，并没有做特别的安排。

　　雅昌艺术网：您二位近三十年的收藏阅历，从起步到今天，艺术市场的变迁可谓天翻地覆。怎么看待这个市场的变化?

　　徐若齐：我们最初起步大概在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当时中国大陆收藏气候还没有形成，那个时候大家都比较艰难。但在香港地区和国外，中国器物也是供过于求的局面。那个时候市面上有好多精品，大家只要有钱就可以把它收入囊中即便这样，参与者也是寥寥。当时主要的收藏家都是香港一些前辈，部分台湾的收藏家也在吸纳范畴里。其实圈子是很小的，相对来讲收藏气氛也是非常健康的。大家为收藏而收藏、为喜爱而收藏、为欣赏而收藏。到了九十年代尾端或2000年过后，中国大陆的资金慢慢成长起来，于是像以前曾有过的供过于求的状态一去不复返。艺术品价位突然之间涨得很厉害!当然，这样一反常态的情况是有很多投资性的资金在兴风作浪……

　　经过一个阶段的调整，我也看到曾经的买家一步一步地在更新，很多新买家进入这个市场。我发现当今这个市场又回到一个趋向成熟的阶段：真的是为了文化或者为了收藏而收集古文物或者古艺术品，收藏风气开始好转。

　　雅昌艺术网：过手无数精品级的东西，如果让您二位给刚入门的藏家一点建议您们会怎么说?新藏家如何培养自己的鉴赏力和洞察力?

　　徐若齐：其实我们一直在私下跟很多接触过的或者没有接触过的爱好者分享我们的心得。我们会首先告诉他们：如果你要收藏古物，首先必须对某一个范围的东西自己去感受和体察一下，检查自己特别有敏感度和有兴趣的地方。毕竟古艺术品门类很多，找准一个感兴趣的切入点很重要。一定要从一个“点”开始的，千万不要什么都碰，要一步一步走过来。我们当年的路径即是从一个点，然后是一条线，慢慢使自己的收藏变得立体化。更具体地说，就是从某一个器物上产生兴趣，然后做些延伸。因为每一个人对不同的物件都有不同的感受和认知。比如有一些人喜欢书画，他们对瓷器之类的便没有什么感觉;或许一个收铜佛像的人对木雕的东西没有什么感觉;专项收家具的人也会对瓷器或者书画也没有多大兴趣。诚然，所有艺术品是共通的，但需要一步一步发展，寻找触类旁通的路径。比如王歌你平常对什么会产生兴趣?收藏一件东西一定要产生兴趣才可以往下发展。也许一开始我推荐的跟你喜欢的有差别。我们本着理解新近入行朋友的态度，跟他们谈一谈、聊一聊，了解他们的兴趣取向，或者是随意带他们去看拍卖或展览。这一切的努力还是希望知道他对某一件东西有兴趣。

　　雅昌艺术网：发现他们的兴趣点之后再给他们建议?

　　徐若齐：发现他对某类有兴趣以后就牵涉到用什么角度去欣赏艺术品了。我们已经有二十几年接近三十年的艺术品收藏经历，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但与刚刚进来的外行人交流的时候，我们避免用很专业的语言让他们没法理解。所以在学习、研究的过程一定从他们产生问题的症结上帮他们解答问题，启发对方用自身的认知解答棘手的问题。我们一般会提示他们先自己思考一下，找出一个答案，这个答案不管对错与否都不要紧，毕竟你不懂。如果不对，指出错误在哪里;如果他的看法是对的，我们就会鼓励他从这个角度去欣赏并加以延伸。

　　雅昌艺术网：我注意到您二位的空间叫“乾坤堂”，当初起名的时候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意义在哪儿?

　　徐若齐：既很巧合、也很纯粹，因为我们一男一女、一阴一阳。乾坤即是阴阳组合;堂这个字比较“中”、比较“正”，分开两瓣儿是对称的。当时觉得乾坤是代表万物的，简单组合之下极富内涵，因为阴阳可以产生万物。慢慢这个名字也引导我们往往更开阔的空间扩展。

　　徐若齐对“乾坤堂”的阐释正契合了夫妇二人近三十年艺术市场矢志不渝的探索历程：少年即出道、相濡以沫;藏品跨度大、涉猎宽广;从远古到明清，无所不揽。仅凭一份执着，让夫妇二人广采博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