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中国的近代绘画史上，齐白石深受大家喜爱。近日在中国画院美术院展出了一批齐白石的虫草画，其中绝大部分作品是首次公开面世。展览期间，北京画院举办了讲座“草间偷活——齐白石笔下的草虫世界”，北京画院研究员吕晓在讲座上展示了画院收藏的齐白石作品，并梳理了齐白石草虫创作的来源 。

讲座现场

　　解惑画院藏草虫作品是否是齐白石亲笔

　　有人质疑北京画院收藏的一些齐白石草虫作品是他的儿子齐子如的作品，我觉得有必要在这里交代一下。齐子如是1902年出生的，在55年去世，他比齐白石去世还早。在他的所有的儿子中，齐子如是画得最好的，也是最有天分的一个人。他自幼就随他的父亲学画，专攻草虫和花卉，在1920年的时候，随他的父亲到北京来求学，拜陈半丁为师。以前传说齐白石跟陈半丁好象有点儿不对付，据说为了破解外界的猜疑，齐白石异子而教，就把自己的孩子送到陈半丁门下学画，齐子如到25年就开始卖画，有青出於蓝的势头。齐子如27年之后就回到了家乡，因为他是大老婆生的，齐白石大房的孩子基本上都生活在湖南。经常他也捉虫子来写生，他的草虫得到齐白石的真传。齐子如是一个非常具有传奇色彩的一个人物，据说在抗战的时候他还组织地方武装抗击日寇，现在他的孙女是我的师妹，在薛永年先生那儿做博士。我跟她有一些接触，她回忆爷爷的一些事情，说他是一个很豪爽的人，有时候还有一点匪气，据说解放的时候齐白石还曾经为他的儿子求情，到解放之后齐子如就到了东北博物馆工作。齐子如跟胡沁园的孙子胡文孝同时在东北博物馆工作。因为他们两个在那儿工作，齐白石又特别喜欢他这个儿子，所以东北博物馆向他求画他经常是有求必应。

　　我们看一下齐子如的作品，这是33年他31岁的作品，齐白石和他的儿子合作的《莲蓬蜻蜓》，因为我们没有特别清晰的图版，但是齐白石对儿子有一个评价，他说“子如画虫学于予，其实余年才四十”，这个可能是说的什么呢?他的意思是说他一出生很小的时候就跟他学画了，他画虫之工过于乃翁，乃翁今年已七十三矣。就是这是1933年的作品，很明显他的蜻蜓就是学的他的父亲的这种工虫的形式，后来他们经常有合作，齐白石有时候会在这种合作上面打一个印章，比如说子如画虫，父子合作，或者白石有子，来提示大家说这个虫子是齐子如画的，比如说像这一张上边题跋他还自己标明了说“此画共有十又二页，乳儿画虫，乃余画草”。

　　在2010年一个这个国际论坛上，当时辽宁省画院的一个老师就站起来，他提到说齐白石有一个儿子在我们东北工作，齐白石非常疼爱他，因为齐子如去世早齐白石两年，他去世之后家人都不敢告诉老人，因为怕他太伤心。结果咱们有一个专家郎绍君先生，他是研究齐白石的一个权威，他就提到他觉得画院有一些虫子有可能是齐子如画的。带着这个疑问我后来就到了辽宁博物馆，因为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些作品实际上是不太清楚，我又特意地去他们库房去把齐子如画的那些虫子调出来，仔细地看了，我觉得在形式上的确是很像，但是在传神和一些功力上，其实如果说把两个作品放在一起比较还是有差距的。

　　比如我们来对比画的蝈蝈儿，这是齐白石的，这是齐子如的，虽然说齐子如这一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们还是可以看出他们的区别。蝈蝈儿的翅膀相对是比较短的，齐子如他画得比较写实，他可能的确是写生而来的，而齐白石这个画得比较长，是从形态上看这个更美。齐白石画的虫也许不是说最接近真实，但是它是一个更美的形象，是一个艺术的提炼和加工的一个结果。包括这些结构的营建，这种体积的感觉，齐白石是远远地高过他的儿子的作品的。又比如说我们画院藏的这个知了，我总觉得好像齐子如是比较忠实于现实的，里面的小翅膀藏在后边的，他画得比较大，而齐白石画得比较小，就是大和小之间的对比产生的关系，会比这样会更好看，他整体的结构更加紧密和谐。齐子如会有一点松散，好像聚不到一起的感觉，如果我们看这个脚也是可以判断出来他们的差距的。

　　又比如画凤蛾，齐白石的这个翅膀画出了翅膀有绒毛的感觉，飞翔中展开的一种质感。他画这种绒毛，用皴擦显得很有条理的感觉，它是符合结构但是又有条理，有画面感，你看齐子如翅膀的表现就明显要弱得多。齐白石是一个很让人超乎想象的一个人，他放的时候会特别写意，但是他细腻起来又达到一个高度的精细的状态。比如说凤蛾有一个弯曲的吸管，可能大家在图上不会特别明显，看原作会很明显，他用很精密的笔勾出来，但是齐子如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对于这个问题，齐白石的学生于非闇在感念齐白石老师的文章里就曾经提到过齐白石的草虫和他儿子齐子如的草虫的对比，大家可以读一下，“他说齐老师亲自画出来的工笔草虫，却和他认为是他衣钵传人的齐子如先生所画的有明显的不同，其他弟子们的模仿就更容易鉴别了。齐子如的确是可以乱真，画得很像，但是他和他父亲相比总觉得工致有余而气韵不足，不如齐白石画得有筋有骨有皮有肉使人耐看。比如画蜻蜓，齐白石的四个翅膀的描写，先画每个翅的主筋，它是分成区域的，用笔是有去有来，瘦硬秀挺，使人一望即知这是翅膀的钢筋铁骨，其余大部分网纹则是随着翅膀的筋骨一笔一画地画出来,又匀停,又润泽,使人看了有透明的感觉。又如画黄兰的六条腿，齐老师仅用笔的一提一顿，一转一折就把六条腿的筋骨、皮肉特别是关结的交搭都表现出来，达到了生动活泼的境界，而子如先生似乎功力还是不够的”，如果我们有机会把他们的作品放在一起来比较的时候，大家可能会有更直观的一个印象。

　　还有一点这是我们有一些虫子也一些是很特别的，比如说这个“荔春”可能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因为在北京是不可能见到的，就是长在荔枝树上的一种害虫，我本来前但时间去广西想去看看这个虫子，但是没有找到。它是龙眼和荔枝树主要的害虫，它拉的尿会把叶子给锈蚀掉，大家要防这个虫子。齐白石画荔枝是到了广西之后开始画的，这只荔春是画在绢上的，很有可能他在广西看到在荔枝园里看到这个虫子写生而得来的。齐子如从来没有去过广西，他不可能画这样的虫子。

　　所以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我觉得画院的这批作品它应该还是齐白石的亲笔，可能里面有个别的画得特别不好的，偶尔有他的学生的作品在里边，也是有这种可能，比如我们就曾经把有些作品剔除出去了，上面有娄师白的印章。这些东西都是齐白石较早趁他眼睛还比较好的时候画下来的。我们看到这个扇面，这边有一个寿辰求画花卉，就是他把虫子画好了之后再添花卉，他以前是老干这种事的，也是一种未雨绸缪。

　　而且我还特意地分析了一下我们画院的这批画稿的尺寸，比较多的是高34，宽27，有40件，高35、宽29，12件，还有高36，宽35的是24件，这种尺寸基本上是齐白石的册页比较常见的一种形式，他有时候可能就从以前画的稿子挑几开然后画上花卉之后就成为一个草虫册页。

　　齐白石是一个很节俭的人，他对于绘画的材料尤其节俭，我们现在看到我们画院藏的很多画稿，甚至包书纸上或者是有一些被油污给浸湿了弄脏的纸，他都把它保留下来在上面画个东西，他有时候也可能随便抄一个边角废料他都画一只虫子留下来作为以后的参考。比如说我们看到他给王妙如找了六页，给樊樊山那个时候找了七个，装一个册页给樊樊山题跋，47年的时候又从他以前年轻的时候的草虫里边找到五开，这种作画方式对他来说是不足为怪的。鲁迅美术学院藏的蚱蜢是到93岁的时候再画的稻草，添的稻谷，所以在他以前留下的画稿上添写意的花卉这种形式是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