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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积极的稳者

2014-06-25 14:21:08 谢春彦

---简说油画家杨培钊先生

  画家杨培钊先生,君子人也。于纷纭万状的艺坛阵中,他有着自己的光明,自身的光谱,值得吾人真爱艺术真爱人生者放目关注和研究。

  人生若长路,不想培钊先生而今已行至耄耋之岁,回望他的过往,亦让人感慨岂止万端。昔贤于人生有三立的教言,数十年来以我对培钊先生的了解和认识,其毕生之事业当在绘画与教育二端,看似简单,其实于平淡中亦蕴涵崎岖,在波澜里固有常在,他以他的青春、才情、诚敬和不懈,终于锻造出值得肯定尊敬的人生大业。无论于艺术教育抑或是艺术创作上,皆获得了灿烂而实在的成就,足以面对他的理想和人生。

  人生亦若长歌,在培钊先生似乎平缓悠然漫漫修远的行进中,仿佛自有一种动人的复调,交奏出一个有良心有高志的中国知识分子、一个有激情有梦想的艺术家激越不止的长曲,在喧嚣中长鸣,在浮泛中明晰,坚守着他独具的高贵和操守……

  高云岭上冬青叶

  我之得识培钊先生是缘于他的夫人仲稀老师,时间要推至上世纪的六十年代初,那时我还是一个青涩的艺术学徒。再上数年,仲稀老师就职于上海《青年报》任美术编辑,我和一批年轻学生便是她手下的美术通讯员,美丽而热情的她完全像一个大姐姐一样,手把手地教导着我们这些丑小鸭,于艰难的岁月里,她修炼我们的画艺,也锤炼我们的人生,亦师亦友,后来才知道培钊先生作为一个油画界的才俊,分居于南京,在南京艺术学院教着油画。再后来,仲稀老师调职南京的《江苏青年报》,他们的家就在高云岭了,我们遂有机缘拜识杨培钊先生。

  最早得以拜观培钊先生的画,就在高云岭他们那充满艺术气息的家里,小而安静的院子,有花树也有几株碧绿的冬青。培钊先生沉静温厚,话语不多,却让我们深感到他不同一般的修养,他用啤酒招待我们这些由上海来的不速之客,醉目中洋溢着难得的平和与智慧,在那样的年代,那样的时期,予我们的何止乎温情耶!我们嚷着要看他的画,其实以那时的蒙昧眼光,哪能看得懂他的画,看得懂他画后面那些心思和高意呢?他顺手取出一张,尺幅并不大,油色也还未干,像是一幅女体背影的写生,在温润的调子里,大笔挥写,肯定而委婉,有一种高贵的银色闪耀出来,如一首青春的赞歌,直击心灵。五十多年过去,当我的眼睛被时下多少浮嚣之作污染,培钊先生的这张作品依然在尘封的记忆里生辉,它仿佛成了一种隐喻和象征,亦如遥远逝去的高云岭中那冬青的绿叶,永远鲜亮,永远在歌咏着艺术和生命。

  也许,这张作品并不是培钊先生数十年勤奋之作中的重要之作,它却也映照着培钊先生自己和他所包括在内的中国油画艰难光辉的来路,也透露出他抒情诗人式的绘画风格,不能不令人深长思之。

  中国的油画,严格而论,历史不过百年。西学东渐以来,油画作为新开艺术,作为包涵着科学和民主因子的西学之一宗,它在这老旧民族文化的生存环境中,百年的历史风雨中,步履亦艰难可想。从来艺术之生态是逃不脱时代的制约,其相激相生往往超出艺术的范畴和吾人之想象,而培钊先生恰恰处于这百年中油画生长最受磨炼的时代,他注定要如西天求经的玄奘大师,在上下求索中锤炼他自少年时代即梦魂萦绕的艺术理想,不离不弃。

  培钊先生上世纪三十年代初诞生于一个有着传统文化的家庭,一九五三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这里曾经是中国油画的开拓者们传布西画艺术的大本营,培钊先生于其中经受了严格的训练,以他的才情和精进受到业师们的器重,被誉为那一代学子中的佼佼者;一九五六年又被送至中央美术学院进修,尽得南北大师的指授,在那个时代,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也使他的才情有所喷薄激扬,积聚深厚的学养。

  他长期被安置在教学岗位,众所周知的原因,油画作为一门自由的艺术,不能不在许多限制中如带着枷锁舞蹈。培钊先生诚敬于教学职守,也在难得的间隙中坚持着创作,探索而行。这段时期的作品已留存无多,仅从少数劫灰所余中看,题材是多样而丰富的,才情洪泻,有一种抵挡不住的激情,有一些人物写生,大约是给学生的示范之作,如一中年男子之像,肌体在夕光中亮出,辉煌而有力量,用笔爽利,色彩是一块一块准确而浑厚地堆积上去的,古典复清新,是油画教学中的优秀范本,也放射出明显的艺术风格,雅而正,殊为难得。再如数幅快速的风景写生,如《林间空地》、《城河岸边》、《石头城外》、《南京电厂码头》,都各有境界,情景互见,初春的温润,古城的慷慨,钢架的伟岸皆生动显现笔下,以敏锐的眼光和若飞若聚的笔触营造出很纯粹的风景,油画的语言是熟练而老到的。

  这一片片一丛丛如冬青的绿叶,堆青凝翠,随着时光的过往,却也长葆青春,永驻在他之行迹,永驻在他的油画布上。

  虎踞北头也上流

  时光如流,我已忘记培钊先生什么时候迁居至现在的虎踞北路,它坐落在南京艺术学院的后门,穿过熙熙攘攘南艺校园便至绿荫沉沉的所在,僻静之极,走到最后的最后,便是他和仲稀老师的居室。近年,我一次复一次地到此叩访他们,慢慢地吸着烟啜着茶,静静地看着培钊先生大量的新作,该都是他退休以后的作品吧,风景、静物、人物,目不暇接,观之养眼养心,大异时流,令我激动也令我沉静。绿冉冉的光从窗外透入,有一番雅致,我不禁越过时光,仿佛面对着《儒林外史》中那一对超脱于肮脏儒林的贤伉俪,有些重听的培钊先生,还是温籍如昔,眼神里的智慧还是明亮清澈,他只搬动着一幅一幅凝聚着他的才情和劳力的画幅,依然没有多话,只由这些劳作来叙说种种,让我的双目有些湿润起来。

  这三十年来,培钊先生仿佛得到过去难得的宽裕,他是一个惜时的艺术家,他也深知所得宽裕之不易,以渐入老境之年,愈发爆发出创作的激情,几乎是手不停挥,沿着他自己寻究的艺术之路,孜孜勇进。这一时期的画达到了一种清明之境,不独数量多,质量也大有可观,益达成他雅正平和的风格。静物如《窗前》、《白菊》等皆在安静中咏歌生命青春,色彩趋乎平明,自有格律,自成格调,有一种缓缓流注如宋词的韵致,所抒之情雅且正矣。多少年来,我们高呼着所谓的“油画民族化”,却在口号和运动中,戕灭了油画中本来具有的灵魂,魂兮归来欤!培钊先生却在笔底心下将之唤回了。他的人物似多为写生,但是又绝不是照相式的摹写,首先是油画,是艺术,是带着明显杨氏风格的人文之作。如《藏男》、《老人》两幅,都是头像,角度也大致相若,却一冷色一暖色,把不同民族不同性格不同年龄的异质异相都出神入化地写照传神出来,手法老到精炼,是性情之作,亦性格之作,非时下俗手可以轻取。在《城市女孩》、《红衣少女》以及《苏南民工》中,则更显示出培钊先生在油画肖像这一课题中的深入。那种对于人性格气质的有力把握以及充分发挥油画技巧的大规律和一己之个性化语言,并使之交融水乳,都达到了化境。又如《双人体写生》、《长须发男子胸像》等都老辣磅礴,有如闻交响的效果。近些年来,他在仲稀老师的陪同和支持下,又多番行走江南,把江南诸景收入画卷,亦开一风景之作的新境。如《古街老景》、《静静的古镇》、《水乡早晨》、《庭院》、《春色关不住》、《青浦》等等,创作颇丰,多为佳制。这许多年来,婉约深秀的江南水乡,在宣纸上在油画布上几乎被写得烂熟了,然而我们在培钊先生的笔下却获见别一种新格,它缓缓如黛瓦白墙间的春水,不张扬不张皇,只细细写来,含情脉脉地向你倾诉一种过去,一番情愫,一页页历史,老屋瓦楞间的雨水和着色也和着细响直可以淌到你的心里。于斯,中国独有的源远流长的江南文化,江南所特有的那种不绝的韵致,你在他的画幅里是足可以感受到的。

  所以,我说在他所居的极为安静的虎踞北路上,是难能复可贵地经营着在一片喧嚣浮躁之外的安然,这不是上流又是什么呢!

  庾信文章老更成

  在中国的油画界,如培钊先生的师辈林风眠先生、颜文梁先生、刘海粟先生诸先贤已成过去的历史,艺坛虽然史无前例的热闹,然在人文的大意义上坚守者委实几稀。数十年来,如培钊先生这样讷于言而精于业者就显得分外可贵。他犹如一位铸剑的稳者,永远保持着对于艺术对于油画对于人文的理想,以不变应万变,如今虽已白发满头,依然勇猛精进,他之积极,他之进取只包含在隐忍平和之中,把可贵绵长的中庸之道锲合于他的笔底他的油画布中,无论在艺术教育艺术创作二端,都是成功的。放眼近年他的作品,更加炉火纯青,达到一种天然境界,让我确信老杜所言“庾信文章老更成”,放在培钊先生的身上是十分恰当的。

  前岁,我又至虎踞之居拜访培钊先生和仲稀老师,再次为先生的艺德所感动,有陋句奉之,也题赠在他的画集卷首吧:

  高云岭上存型范,虎踞北头也上流。

  仲史初衷今尚在,杨公挚笔演春秋。

  谢春彦 辛卯三月于沪上浅草斋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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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何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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