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廖:黄金时代的画商(上)
2014-07-25 15:12:55 廖廖
近年来,中国的艺术品市场一派欣欣向荣,但是画家的好日子,并不等于画廊的好日子。画廊业的凋零在春意盎然的艺术品市场中,愈显凄凉。在今天的中国,画廊这碗饭之所以不容易吃,原因林林总总。艺术圈的大咖名人也相继开了不少药方,奈何沉疴终究无起色。也许回首历史上的画商的黄金时代,可以给我们一点启发。依小弟的陋见,历史上有三个画商的黄金时代:明末清初的江南、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巴黎、新世纪的纽约——且看他山之石能否攻玉。
明代 杜菫《玩古图》明代的画商常常把艺术品留在藏家家中数周,让藏家把玩鉴赏
明末清初的江南画商:文化传播者的角色
明末清初的江南,文人雅士云集,文化艺术空前鼎盛,地区的经济发达,水路交通便利,明末的乱世之际,皇室豪门的收藏品流落民间,也为书画市场提供了大量的货源,这一切都为艺术品的交易提供了良好的条件,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买卖一幅画作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明末清初,甚至更久远的朝代,买卖一幅画作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晚清之前,文人画家视公开出售自己的画为耻辱,时人的书法倒是可以明码标价。在文人画家看来,绘画只是抒发个人情感的艺术,而不是出售的商品。
购买时人的文人画,只能通过礼物交换、委托中间人交易、写信索求而后再以送上回礼,等等迂回曲折的方式。交易需要经过繁琐的礼节和耗费大量时间,只有通过画商在中间周旋才能成事。购买古人的作品,只有在大都市南京才有高级的古玩店,杭州和嘉兴都难以寻到出售名作的店铺。
彼时的画商也分几种,小画商在考试院、寺院等文人云集的地方,摆一些临时的路边摊点,出售一些仿制的作品或者画坊的工匠之作,大概相当于今天的大芬村或者798的行画店。大画商往往拥有自己的“书画船”,他们经营的是珍稀的名家之作,在水路四通八达的江南四处拜访藏家客户,或者把当时的文化名人约到船上品茗赏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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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 尤求 《品古图》故宫博物院藏
除了职业画商之外,还有一些“客串画商”,他们大多是一些尚未有功名的底层文人,粗通笔墨绘事,终日周旋于文人圈中,偶尔有机会也会充当书画买卖的中间人的角色。
古代没有博物馆,皇室贵族不用说,多少佳作一入豪门深如海,从此后人只能听传说。就算是民间的大藏家,譬如项元汴之类,他们的收藏品也不会轻易示人。因此,古时的画家想看到一幅名家的真迹并不容易,见到的真迹少,画家就无法临摹,难以进步。藏家也因为见到的真迹少,鉴赏水平难以提升。大画商的存在,大大地缓解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我们今天可以在不少古画的题跋上看到古人感慨幸好有画商,他们才能得以观摩到名作。譬如巨然《山寺图》的题跋:“此卷在梁溪华氏家,余求之数载,不得一观。今为公甫所有,得展玩竟日。”
清代《弘历赏古图》 故宫博物院藏
大画商经营的是名作,他们不像旧时的古玩店或者今天的画廊——只能在店里观赏。明末清初的大画商慷慨地把价值千金的名作放在潜在客户家中数日,甚至一个月,让藏家和他的朋友尽情品鉴。这个交易的过程已经不仅仅是商业行为,在书斋、书画船和寺庙中品鉴画商带来的书画,已经成为当时的文人的一种生活方式。明代的张岱在《陶庵梦忆》中记载:“湖多精舫,美人航之,载书画茶酒,与客期于烟雨楼。客至,则载之去,舣舟于烟波缥缈。”画商实际上担当了一个流动的小型博物馆的角色。
当然,大画商也良莠不齐,譬如当时的著名画商王越石,有人赞他“目力超人。惟越石名著天下,士庶莫不服膺”。也有人骂他“为人有才无行,生平专以说骗为事,诈伪百出。”《定窑鼎记》记载:王越石有一位同乡兼亲戚黄石,一次把一幅倪云林的山水画托给王越石代售,开价120两纹银,黄石在送画的时候多了一个心眼,在画作上做了隐秘的暗记。王越石拿到画之后,请人临摹了一幅,然后把摹本还给了黄石。黄石发现之后,双方发生争执,甚至闹到官府,但是终究未能索回原作,黄石不久即郁郁而终。
值得一提的是,根据李日华的《味水轩日记》、高居翰和柯律格等人的考证,当时出售的画作赝品非常多,甚至十之六七为伪作。我们在西方艺术品交易的历史中,从来没有看到过充斥着如此多赝品的市场,这是明末清初的画商的黄金时代一点瑕疵。
画商是明清艺术史上浓重的一笔。没有画商从中周旋,购买一幅时人的画作也得费尽心力。在没有飞机也没有动车,没有手机也没有微信的古代,买家要想结识一位当红的文人画家,并且诗文互往、酝酿良久,再送上礼物,等待画家兴致大发的时候作画奉送,那实在是经年累月、苦不堪言的一件事。
没有画商施展浑身解数建立的书画交易的网络,无论是新手还是大藏家都难以见到那么多古代的名作真迹,他们不但是商人,更是担任了文化艺术传播者的角色。
(责任编辑:万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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