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当代”一词盛行全球，从字面上理解指涉当下，然而这一理解是否有误读?近日，中国艺术研究院杭春晓老师的讲座为我们解读“当代”背后的真正含义。

　　主讲人：

　　杭春晓，1976年出生，汉族，安徽当涂人。2002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获美术史硕士学位。2006年毕业于中国艺术研究院，获美术史博士学位。现为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副研究员、《东方艺术·财经》执行主编。

　　我给大家讲一个典故，所谓“回者贤也”!孔子七十二贤徒中最贤者是颜回。但这样的一个颜回曾经和孔子发生过一个小的龃龉，我们都知道孔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着像照相机一样跟踪、拍摄孔子的照相机，还有在历史书中描述的孔子的照相机，还有今天我们已经淡忘和远去的现代照相机，当然我问的是你们印象中的孔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圣人，圣人成为圣人往往一方面自己的努力，一方面也是后人的努力。孔子是圣人，但是孔子有一个别号叫“素王”，无冕之王，大家知道吗?虽然没有帝王的一个头衔，但是是无冕之王，称之为素王。我小时候看到一些讲过去伟人的，他们过的日子挺潦倒的，我在想这个伟人很牛叉，日子怎么过得这个样子呢?但后来发现实际上这些伟人的牛叉都是后来人编纂出来的，他实际过得比较潦倒，孔子当年过得也比较潦倒，带着自己的几个粉丝周游列国跑来跑去地说你们要听我的，经常会饥肠辘辘，无衣无食。有一次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地方呆下来，他的门徒在外面弄了一袋米过来，已经饿了两天了，这个时候就最放心颜回，说颜回你去煮一碗粥吧。颜回就在深巷煮一锅粥，煮粥的时候别人就看到了颜回在粥里边用勺子舀出这个粥先自己喝了，这跟孔子一说，孔子很恼火，去把颜回找来然后开始说颜回，后来颜回给予了解释，颜回说的是什么意思呢?夫子不能吃不圣之粥，夫子是圣人，不能吃不洁之粥。当然我对此表示怀疑，饿狠了孔子可能什么都吃，这当然都是后世的描述，你看描述和事情本身不一样的，描述是我们看到的结果。颜回说夫子不能吃不洁之粥，但是我在煮粥的时候正好顶上掉下灰尘落到粥上，我一定要把灰尘去掉，但是把这个去掉的粥汤倒掉太可惜了，为了不让夫子吃到不洁之粥，我把它舀了出来，为了不浪费这口粥，所以我把它给喝了，我喝了是为了让夫子喝到洁净的粥，这个时候孔子说了这样一个经典的话叫做“所有信者目也”，所相信的是眼睛。“目犹不可信”就是你们眼睛犹不可信，所以当你们看到一个什么样一个事情的时候，这个事情是你看到的就可信吗?不可信，这是孔子的感慨，“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这句话讲的是什么样的呢?眼见不为实，“心者，意也，意之于目，不可妄信”。我们知道明初有一段非常重要的画论叫什么?“吾师心，心师目，目师华山”，问题在于目师华山那个“目师”就是眼见之不为实也，你凭什么说你看到的就是真正的华山呢?当烟峦雾起的时候，华山又称之为何种华山?当艳阳高照时华山又呈现为何种华山?当水墨丰腴时华山呈现为何种华山?当枯木怪石时华山又成为何种华山?所谓“吾师心，心师目，目师华山”表面上构建了一个心师造化到外师造化这样一个反向的表述，但实际上用孔子这句话来说就是眼见之不为实。所谓目识心记，真的是目识心记的对象吗?还是因为你以前贯穿的那种教育所产生的编码习惯使你目识心记。显然我们不用再解释，因为颜回已经解释了，但颜回的解释是一种感官的解释、感性的解释。

　　我想试图用一个比较幽默的图片来解释一下孔子误读的现代图解。

　　我觉得照相机或者是视频是一个非常伟大的装置发明，这个装置发明把一个机械装置的结果变成了我们面对的一个真实的世界，于是大家到电影院去看电影，看得两眼泪汪汪的。我最后会讲到影院剧场经验的，那种泪汪汪的状态就是你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图像，但是这样的一个图像只是一个局部。电视机的摄像头是一种修辞技术，它会把世界呈现为一个集合中的结果，大家都看了韩剧，韩剧就是这个电视装置出的部分，这个韩剧构建的部分就是由电视、蒙太奇或者剪接这样的一个方法塑造的修辞手段，这样一个修辞手段与世界构成了一个关系，在我们的普遍的经验中这样的一个修辞往往代表了世界的真实，而我们进入到这样的一个修辞中就误读了真实的世界，颜回目之不可信恰恰是这样一个现代图式方式。放这样一张图所要给大家灌输的意思是什么意思呢?我的《文集》的第一篇文章叫“从看到看到”，谈的就是这样一个问题，我们所有的“看到”都是依托于一种修辞方式来看到的，这正如我戴上眼镜以后看到的世界和我不戴眼镜所看到的世界，还有我用了眼球这个光学装置来看到的世界，和我没有用眼球用耳朵所感受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以被我们捕捉到信息的那种修辞手段呈现出我们所感受到的世界。

　　修辞，我引入了这样一个词汇，实际上在我的表述中修辞是一种文本化的，而这个文本绝不是我们讲的这样一种纸质文本，这种文本是什么呢?在我们与世界的关系中，原先我们与世界是同知同觉的，当我们把自身从这个世界抽离出来以后我们就开始面对这个世界，我们要对我们所面对的世界用我们的方式加以表述，因为只有加以表述的世界对我才是有意义的，只有加以表述的世界我才能真正地生活在其间，如果这样的一个世界没有被我加以表述的话，我就无法生活在其间。由于我绝然地把自身从世界中分离出来，我们人类把自己从这个世界中分离出来，这就带来了一个任务，我们向外要认识这个世界，要对这个世界加以认识并产生表述结果，我们向内要自我认识，通过这样的一个认识带来一种知识观和认知观，所以一个向外的是关于世界的描述，一个向内的是关于认知观的描述。我们看到的孔子的误读恰恰就是一个所谓的取一种修辞方法对同样一个事件加以表述，当他不接受或者不知道颜回的解释这样的一个修辞方式的时候，这个世界变成了一个道德败坏的世界;当我们接受了颜回的解释，颜回说为了不让夫子吃不洁之粥这样一个解释以后，这个行为又变成了高大尚的行为。你会发现同样的一个对象，当描述的修辞手段、依托的证据、论证的环节、方式发生变化的时候，所有的景观就发生了变化，所有的景观发生变化就是一种意义的变化。所以这推导出一个概念的词汇就是眼见与心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