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循明:大野无垠 行者无疆
2014-08-07 08:59:56 伊国栋
龚循明作品溯源之三--43x80 瓷板
日前采访了龚循明老师,完了之后回来,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我能回想起来的,一直是一个循环的画面:一个果决的身影,执着地转身,踏上一条扬起尘土的小路,走着,走着。不回头。
我自己也不能完全明白,这样的一个背影和行走,到底代表着什么。只是龚老师的形象,在我的心底越来越明晰。
朝圣者:虔诚的信徒
在拜访龚循明老师之前,我先看过的是他的作品。其中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一幅山下跪拜的作品,那仆仆风尘和褴褛衣衫,那灼灼虔诚和执着叩问,都一直是萦绕我心头的画面。我也一直在猜测,他会不会是一个执着而虔诚的信徒?
周围的朋友们、同事们有很多关于他的故事。而我听得最多的词却是,“他去西藏了”,“他从西藏回来了”,“他又去西藏了”。于是,有关于他是个执着信徒的猜想,越来越坚定。
每个人都会有或大或小的梦想,会去追求一些东西,年轻人更是如此。而西藏有“世界第三极”之称,其高,其远,其大野有大美,对艺术家而言都有着无穷的魅力和深深地吸引。所以,龚循明会进藏,会登上三四千米海拔的高原去探寻一些东西,于他,我从来都知道这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但是,他为什么进藏?他到底想探寻什么?他现在心底的答案是什么?他是不是一个执着的信徒?都一直是我心中的迷惑。
前段时间看一个进藏的纪录片,看的我内心火热。我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龚老师。从2008年夏季开始,他前后六次进藏。每一次临行前,他都怀着无限的期待;每一次回来,却都还想着“下一回再来”。
很多人以为,上了三千米海拔,那就是高原了;很多人以为,放眼茫茫远处都是雪山,那就是进入西藏了;很多人也以为,见到了八廓街,走进了布达拉,转了山,拜了塔,那就是和西藏在一起了。
其实,那些人都只是在自我臆造的“海市蜃楼”里兜转,真正的藏区远在远方。
在跟龚老师聊天的过程中,我们很少谈到去了藏区以后,获得了什么,回来之后画了什么,技巧上又有了哪些提高。西藏不会教给你这些。它不会说,你来吧,你来吸几口这里几千米海拔的稀薄氧气,就能有顿悟;你来喝几口咸腻腻的酥油茶,就会有灵魂的升华;你再来多瞅几眼藏民的打扮和建筑,就能有流芳百世的经典之作。
那样的西藏不是西藏。
龚老师讲得最多的是,你走上去,视线极其清晰,空气极其纯净,你觉得你所看的每一眼都是西藏,但又都不是西藏;你觉得每一个起伏的山坡和远远的冰湖都是西藏,却又都不是西藏。
我不知道,他信不信佛,算不算佛的信徒。但是,对艺术的渴求和匍匐叩问,他算是一个执着的信徒。
我问他,还要再去吗?
去,当然要去。
龚循明 正在创作过程中
反叛者:打破禁锢 破茧化蝶
了解龚老师的人,都知道他在传统陶瓷绘画上炉火纯青的造诣。那些浪漫笔调的江南小景,那些四时风光里的名山大川,那些神采飞扬的骏马,还有濯足溪边的村姑,甩开麻花辫提着竹篮行走在微风里的身影,一个个都成了龚循明的艺术符号,风格鲜明、备受追捧。
1982年,毕业于景德镇陶瓷学院的他被分配到江西省陶瓷工业公司工艺美术研究所,从事陶瓷雕塑和美术设计。1985年,工艺美术研究所并入江西省陶瓷研究所,就任艺术室副主任一职。
如果他是一个爱慕钱财、贪图虚名的陶瓷工匠,他也许会就这样一直待下去,名和利滚滚而来。可他不是。当他人还沉迷在铁饭碗的满足之中时,他已经勇敢地成为摆脱禁锢,辞职下海。他说,体制内的生活不适合我,我需要有自由的空气。而又当大家都开始涌入市场,叫卖产品。他又有了新的焦虑,我不应该是一个日复一日为订单和产品劳作的机器。当资本空虚,其他的朋友都已荷包鼓鼓,当作品没有被市场认可,他凭什么坚持了下去?他说,热爱,忠实于自己,还有一个艺术家所应该秉持的信条和立场。
可他还是焦虑的,迷惘又时刻警醒着的。
去西藏的想法,很早就已经在酝酿了,景德镇的色彩太沉闷,想寻找一些变化,他说。他早前看一些画家做西藏题材的作品,心里很神往。西藏的大野大美和江南的俊怪清奇有巨大的反差,更适合表达现代人的情感和思想。而他看到那时的景德镇,太缺少那样凛冽着棱角的鲜明色彩。在对传统低水平的重复中流露着一身匠气,在表面的浮华中,渐趋固化。
作为一个画者,你的眼界有多宽,走过的路有多远,你传达的视觉就会有多大。所以他说,我得走更远的路,看更多的风景。景德镇很美,给了我江南的秀奇,那么,现在我得看看更远处、更高处粗犷豪放的美。
于是,那就去吧。
第一次从西藏回来,他没画一幅画。看天,看地,看云淡风轻,看夕暮牛羊。
第二次进藏,他画了一幅画;第三次进藏,他画了两幅……而这一次,他一下子创作了近百幅作品。从起伏不定的路面,画到圣洁无暇的雪山;从瓦蓝的高原湖,画到如洗的九霄碧空;又从风中飞扬的旗幡,画到翱翔天际的鹰隼。闭上眼,他的眼前就是西藏;闭上眼,他的心灵早已翱翔在高原的上空。
他说,艺术创作并没有太多的悬念。那些声音在耳边聒噪着你,那些影像在眼前闹腾着你,那些肌理和纹路在血脉里飞来飞去,你的手一抖,就是藏区的一草一木;你的臂一挥,就是藏区湖泊雪山。
龚循明溯源之十九-113x57 瓷板
这,或许就是灵感;这,或许就是印象。
没有去西藏之前,他肯定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三番五次地进藏,会一次又一次地冒着风险去和它亲近,会用自己的画笔和陶瓷工艺为这样一种接近天堂的纯粹和大野大美挥毫。他只说,我能在这样的色彩和板块儿里,看见自己,呼喊出痛快的声音。他的六七年时间,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多少次与死神擦肩,把生命放在刀尖。他用生命的赤诚,诠释出什么是向往,什么是热爱,什么是奋不顾身、孤注一掷的追求。
如今,他已经去了六次。第七次的行程,已经在打点之中。
他的渴望和欢喜,像是一个单纯的小孩。而那远方隐秘的吸引,已经在等待着他。像他写的散文诗那样:“闭上眼睛,我的心就到了远方……远方有大美心追神往,尽管旅途艰辛欢乐与爱恒在,远方在梦中都闪烁着炫目的光彩。远方的麻辣滋味悠长,远方的沙漠热烈滚烫,远方的冰雪寒气逼人,远方的胡杨铁杆伸张……无尽的魅力都在远方。”
藏区的风光和民俗,都将为他的艺术之路铺张。
做一个婴孩般纯粹的行者
再看龚循明的作品,线条不再繁复,画面不再乖张,色彩的跳跃和迸发可以看出他的满腔激情。藏区的高和远给了他不一样的视角和灵感,手法和技巧不再是必须。但是他的每一幅作品,都能给你震撼,给你启迪,给你一种纯粹的熏陶。
我说,为什么你的作品可以有这样的影响?
他说,你去过西藏之后就知道,那里的空气清新,那里的民风淳朴,那里的雪山圣洁,那里的天空高远。你看过之后,心会变成一块水晶。西藏是干净的,圣洁的,不经世俗污染的。你多看一眼,就能被它多感染一些。看得多了,你也就变得和它一样纯洁了。我去了六次,每一次回来的感觉都会不同,我的心在一点点被它感染,净化,变得纯粹。我能画出这一些稚拙的作品,也是在它的引领下获得的灵感。我喜欢这样的简单和纯粹,不带一点点的目的性和利害冲突。艺术家就应该这样,以主观灵感为本,兼收本心对外物的感受,在一个完全不用考究格律与章法的自由状态下进行自主创作。
以前我一直在想,当下的艺术家应该以一种怎样的状态来创作?观念、目的与意识的先导性应不应该成为创作的一部分?
作为一个艺术传播的工作者,我喜欢别人为我列举作品里的一二三四,写起文稿来特别轻松,连评论都不用,直接转述就好。可是,说得好,作品不受欢迎,那样也不行,你还得会营销自己。所以,景德镇很多艺术家,既是创作者,又是评论人,还是经营者、推广营销者,集多能于一身。
因此去外地做活动的时候,经常会有外地朋友问我,某某某原来是艺术家啊!另一个人就插过来一句,他不是评论人么?坐旁边的就说,我还以为他是经纪人、策展人呢。我无言以对。
龚循明作品溯源之二十三-60x82 瓷板
术业有专攻。当一个人戴上了多顶帽子,有了无数个代名词,表面上是多才多能,但是藏家要困惑了--你这么多才多能,还会坚持艺术创作吗?前途会好吗?评论家也要困惑了--你的批评言论和宗旨客观吗?会不会有私心?经纪人更要困惑了--专业性够吗?
所以,我再看龚循明,简简单单地去行走,简简单单地去描绘,简简单单地去表达。一切都是简单而纯粹。他简单,所以他快乐;他简单,所以他的作品能让我们快乐;他简单,所以他和他的作品照射出我们渐趋消弭的纯真和美好,能给我们以启迪。
西藏到底是什么样子,他至今也不能完全说清道明。每一次进藏,都让他的内心腾起波涛,掀起骇浪;每一次进藏,他都觉得藏区在他的内心又换了一个摸样。他的心随着海拔的升高而脆弱,灵魂却逐渐完整。他说,在广袤无垠面前,你会看得到自己。这让他更想去创作,去感受,去表达。
我也想起一段话:进藏的收获,不是大美的风光,不是奇异的风俗,不是缺氧的感受,而是我们的意志又被磨出一层厚厚的茧。我们还能继续扛。我们在不断地进藏中,变得更独立、更果断、更坚韧、更乐观,这才是进藏的意义。
我也因此期待,本月24日在上海龙美术馆浦东馆举行的“溯源—龚循明进藏陶瓷展”上,他又能带给我们什么样的美丽和启迪,什么样的感动和颤抖,什么样的吼破苍穹的呐喊和彷徨?但是,总有一颗心会因此而变得果断、乐观、坚强!
于是,我又想起那个一直循环在脑海的那个孤渺的身影,在一条小路上走着,走着,扬起一路尘埃。我想,这就是那个简单而纯粹的人。
有个故事里说:“你我都不是佛,喜怒哀乐、贪得无厌、吃喝嫖赌、执迷不悟,佛法是佛用的,佛法不适用你我的生活。但是,简单地印佛经,是简单地为了来生能幸福,简单地不作恶,是简单地敬畏必然而来的因果报应,简单地忍受整年磕长头般苦难,是简单地认定能让亲人少些苦难。这样简单下去,再简单下去,脑子没弯儿了,手脚有劲儿了,山顶慢慢低于脚面了,拉萨就在眼前了。你我竟然像山、云、湖水和星空一样,一直在老去,一直在变化,一直没问题,再简单下去,再这样下去,你我都是佛了。”
用这一段话作为结尾,共勉你我。
(责任编辑:心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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