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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媚对话黎朗(四):关于作品《父亲》

2014-08-29 15:19:57 李媚

  和黎朗在1996年就认识了,却很少交流。记忆中大概只有一、两次。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他去美国领“琼斯母亲奖”回到北京,那时候我们住在光熙门30多平米的租房里,旁边是北京著名的水煮鱼,空气里每天充满油腻腻的麻辣味儿。黎朗是四川人,我们正好请他吃水煮鱼。黎朗送给了我一本书,送给我先生一瓶香水。那时候黎朗不善言词,基本是我们问他答。聊天内容大多是他在美国的见闻。

  这次与黎朗的访谈是5月23号他来北京参加雅昌艺术中国颁奖典礼的时候。在北京首都机场希尔顿酒店这次黎朗获了提名奖。

  关于作品《父亲》

黎朗作品《父亲》

黎朗作品《父亲》

  李媚:2013最好的作品之一是你的《父亲》。最先展出是在成都吧?我还没看到就听朋友们说你的作品是那次展览里最好的。当看到的时候心里真是被戳了下,好久都没有这种震动了。除了作品给我产生的触及灵魂的震动之外,我还特别的佩服你在那样的时候还能够具有拍摄的力量。同时你的家人也能够理解并且接受你的拍摄。

  此时,我突然想起河南辉县的一位摄影家王树洲最近在整理他80年代作品时,把自己80年代在太行山区农村拍摄的那些已经去世的老人的肖像打印并且还装上框送去给后人,没想到几乎没有人愿意接受的,他们都说,人都走了,还留照片干什么,多不吉利。这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我想,如果是城市的人对于自己的老人的照片,是一定会欣然接受的。但是,即便是城市的老人们,也很难接受这种临终的拍摄吧。我们的生死观与信仰上帝的西方人还是不同的。

  黎朗:我是有这种观念的。我很长时间不敢给我父亲和母亲很郑重地拍照片,我真的很忌讳拍这个。

  李媚:你的忌讳是什么?

  黎朗:,真的害怕把他们的魂魄带走,特别是我父亲身体健康情况每况愈下的时候。这种仪式感很强的方式会有不祥之兆。只是在城市中由于各种文化交融以后把这些观念完全冲淡了吧。关于这个也许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心理上是这样认为的。

  李媚:我是不忍拍,我爸爸得了癌症之后,我一直在照顾他,我无法对他举起相机,哪怕家人在一起的纪念照也一张都没有。我倒没有什么忌讳,只是完全没有顾念。

  黎朗:我是忌讳。

黎朗作品《父亲》

黎朗作品《父亲》

  李媚:我妈妈去世的时候非常美丽非常安详安睡在鲜花丛中。我挺后悔的,为什么当时没有留下她美丽安详的面容。你的《父亲》的这组作品真是达到了一个高点。生命体验、情感及语言表达都非常好。实际上那是一种给自己内心的回馈,经历真正生命体验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有灵性在里面。

  黎朗:特别是在写的过程中,那种体验是任何没有去书写过的人完全没法理解的。随时都在面对一个非常抽象的数字,还原当时的场景的时候,从非常遥远的我父亲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在想象,这种想象完全是虚构的,渐渐是半虚构,半真实,最后到了一个特别清晰的真实场景,这种转换过程是非常奇怪的经历。

  李媚:在这个过程当中你有写日记吗?

  黎朗:每天都会写,很简单地记录非常枯燥乏味的书写过程而已。

  李媚:这些东西很重要,留下只言片语,今后这些东西会提示你,尤其是时间过去之后,你觉得会不会有这种作用?

  黎朗:我时不时还要翻一下原来写的东西,比如某一天我在写的一些东西,今天又干嘛呢,挺有意思的。

  黎朗作品《父亲》

黎朗作品《父亲》局部

  李媚:这个过程真是很让人受不了啊!不过你还是挺幸运的,你完成了这个过程。这种创作增添了你生命的丰厚。挺羡慕你的。我就没有。我十年之间经历了父亲与母亲的离去,很遗憾都没有留下他们最后的身影。

  黎朗:这就是一个艺术家的幸运之处。当时的心态完全变了,这个和我的父亲是有关系的,你站在做儿子的角度来说,是不愿意父亲离开我们的,这是最基本的一个情感在里边,如果站在我父亲的角度,真的是想离开这个世界,因为他几次跟我谈到,哎呀,还是死了好,太痛苦了。因为他呼吸困难,完全要憋死的感觉,没法呼吸。我现在越来越理解当时情况下父亲的想法了,真的是生不如死。如果稍微胸怀宽广一点,是应该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待生和死,在现实中我们永远是站在生的角度来看待死亡,仿佛面对着巨大的恐惧。

  李媚:我们没有信仰,我们没法面对这个终极的问题,作为子女来说,真不知什么是真正的符合人性的孝顺。

  黎朗:我们受到的都是中国传统的孝顺观的教育。

  李媚:如果真那样就是不孝。我们宁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生命在那儿不停地挣扎,经受痛苦,一直到最后耗尽。

黎朗作品《父亲》

黎朗作品《父亲》

  黎朗:对他,对你都是一种折磨。到最后我还是比较冷静的,我觉得还是让他去比较好一点,幸好还是夏天,如果到冬天更痛苦,成都又冷,还不如这样结束,我觉得非常好的一个事情。

  李媚:你也挺不容易的,你能够拍摄。你是怎么能跨出来的这一步?

  黎朗:在2009年的冬天,我看到父亲健康状况是越来越糟,但是他最后还是挺过了这个冬天,我隐约地感到2010年的冬天对于父亲来说是很难度过的。8月初,我觉得不能再拖了,一定要给我爸拍一些东西,当时他神志还是挺清晰的,我说给他拍点照片,他也很高兴,点点头,拍呗!我也完全豁出去了,必须要给我爸留下影像,好像自己还是做摄影的,没有一点东西,怎么也说不过去,在那种情况下就是想拍一点东西,很单纯、没有太复杂的东西在里边,把父亲最后的肖像拍下来,把父亲的身体的影像留下来,至于这些照片成为什么,是不是作品,完全没有考虑过。后面做成这样又经过了很长的一个过程。

  李媚:其实我后悔没有把我妈妈拍下来,我不纯粹是为了自己对我妈的思念和感情,而是希望分享。因为我觉得我妈太美了,这种生命的美丽应该传递出去。我妈没经历太多痛苦的折磨,她坚决不去医院,我觉得她是希望离世的。我爸爸走了之的她一直非常孤独,这种孤独是不能排遣不能缓解的,无论子女怎么做。她是心梗去世的,晚上发病,第二天早上十点钟就走了。我真正是从她的离世感受到死亡其实也是另一种美好……

黎朗作品《父亲》

黎朗作品《父亲》

  黎朗:很难转过这个弯来,我们在说的时候很容易去说,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你的亲人需要你做这个决策的时候真的很难。

  李媚:我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是过不来的,天天想到我妈就流泪,现在有时候想起也会这样。我不断向上帝祷告,突然之间我不知道释放是怎么突然来临的,总之我一下就释放了。今年我们清明之前去扫墓,我一滴眼泪都没掉,而且非常感恩、平静轻松。心情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觉得绝望伤心,而且我都没法想象怎么还可以回安顺老家,感觉我妈走了以后我就没有故乡了,没有家了。但是这次回去以后还是回到那个房子,我并没有太多妈妈离开我们的感觉,她种的树还长着,她种的花开得很好,觉得作为一个实体,那个人是没有了,但是所有的信息,她的气息、她的全部的物都在。

黎朗作品《父亲》

黎朗作品《父亲》局部

  黎朗:我们对这种转换有时是转换不过来。

  李媚:人有信仰真是挺感恩的,我想一定是上帝给了我们安抚。

  黎朗:一般人没有这种东西存在。

  李媚:我看过一个土耳其电影《鸡蛋》,电影里有一个情节,一个女人在她家庭的每个亲人去世后,都种一个盆植物作为亲人生命延续的另一种存在方式,比如这盆植物是爸爸,这是叔叔……非常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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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佟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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