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专访】高岭:何玮明水墨寄情自然的宗教精神
2014-09-02 18:27:22 陈正
雅昌艺术网:他跟同时代艺术家的差别在哪儿?跟同时代的其它艺术家相比,他在精神境界和整体上有什么样的优势?
水墨界的文学化现象
高岭:这个问题很好,前面也讲到了他对于天人合一的追求,相比较很多当代的水墨画家,他们的问题是把水墨当成一种对社会现实的干预、批判或者是对社会现实说话的一种工具,说是对社会的一种关注可能更直接一些、更多一些、更具体一些。在对社会的关注中间他们又衍生出来很多形态,比如说有的通过画面把社会的某些场景,某些人物的表情变成了一种叙事性的、故事化的、场景性的表现。尽管他们也用工笔画的风格,画得非常细、非常认真,但是那种画似乎变成了一种跟文学的竞争,而不是在发挥视觉美术本身的优势。我觉得最近的水墨画家有很多居然是把自己的绘画跟文学贴近,表达文学的一种所谓情趣,表达文学的一些叙事性,当然也显示出他在表现文学性和叙事性时候的耐心以及耐心支配之下的技巧,即控制笔和墨的技巧。
而美术作为一种视觉艺术,它的优势或者它的不可替代性我们忘记了,它的不可替代性恰恰是反文学的,他恰恰是要通过对一个画面的营造,去表达一个直接的视觉经验,包括它的丰富性和传达力。就是说你一看到这张画,你会发现这张画是你没有见到过的,会有吸引你的地方,但是这些东西都在一秒钟以内就要决定。而不是说一个画面要从头看到尾,跟看故事那样要看一分钟两分钟,完了才能对这个画形成一个基本的判断。我觉得觉得如果这样就已经完蛋了,这个画已经背离了美术,背离了视觉艺术一个基本的底线。
泛自然的宗教情怀
所以说何玮明的绘画有很大的不同。首先,他关注的不是这些枝节的问题。他的人物穿着民国时期的白衫、黑裙和布鞋、短发、柳叶低垂的少女,存在于他的意想中间。实际上是一种恬静、淡雅的女神形象,显然不是今天的,也不是民国时候的。何玮明的绘画离现实和社会似乎很远,他要表现他的光,他主观的一个心理空间;但是他又离现实很近,因为我们现实中间看到的东西类似于这样的太多了,所以他其实反而让你感觉到我们现实中间非常需要这样的东西。
他直接让我们关注一种泛宗教的、泛自然的宗教精神、宗教情怀,所以何玮明的绘画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包含一种泛以自然为对象的宗教情怀。他这个宗教情怀不是宗教化,不是形而上的,刻意要去营造一个神,刻意要营造一些崇高,刻意要营造一些力量和肌肉,刻意要营造一些大笔触的线条来表现那种阳刚之气,或是刻意营造在今天超越于现实的一种奋力地逃逸和挣扎。取而代之,他是让你看了他的画,告诉你我们今天可能缺失的是这个——是这种以自然为家的,以自然为冥想对象,以自然为关照对象的一种画面,而我们看到的太多是以社会、以人,以人的表情甚至于在社会中间人的表情的异样,以人的异化,人的生存状态的异化为直接表现对象的绘画。
普世价值的艺术高度
我承认社会是由人构成的。但是最近二十年我们忘了一点,人又是在自然中间才得以存活的,自然是支撑我们人、以及人群构成的人类社会的、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基础,所以说近三十年我们中国艺术家一直在通过艺术来表现人的人性,就是人的社会属性,以及对社会中间人性的一种揭示,我觉得很好,这是中国当代艺术一个曾经的显著基本特征。但是我们却忽略了,实际上艺术依然有一个更高的使命是要表现艺术的天性,就是人与天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环境的关系,人与家园的关系,这一块我们恰恰忽略了。这一块我们祖先给世界美术史的一个重大贡献就是山水画,所以如果说中国绘画要承前启后,继往开来,中国画作为一种中国文化的软实力要走到国际上,怎么走?我认为不是让你去表现在这个国度里,在这个体制里,在这个特定的十年、二十年间,中国人在变革中的一种社会属性笼罩之下的矛盾、冲突、纠结和异化,这只是一个方面。更应该呈现出来的是源自于传统又有当下心理感受,吸收古今中外以及西方视觉表达的先进技术来表现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属性这一块。这三十年,我们忽略了这个方面,这是当代师姐艺术发展的一个最新的趋势。我们长期以来,包括我本人过去一直认为当代艺术一定是社会性的,一定要有政治性,因为有社会性、政治性,当然就会有人物,有人的表情,人的服装,人的道具,人的环境,具有人的批判性,人的自我反思性。其实当代艺术除了这个以外还有更高的一个层面就是说人与自然的关系,这是我们最后的一个底线,如果你关注到人的可持续发展,一个官方的词叫可持续发展,如果你关注人作为一个类存在,这个类存在是马克思的概念,在1844年《哲学和经济学手稿》提到人作为一个类存在,所谓人类的存在就是他有对生命本质的一种追求的愿望。如果你要表现这个的时候,生命本身存在的基本条件就是人与自然的关系,这个东西显然要比表现特定的国家、民族和意识形态和地域里面的社会的属性具有更高的普世价值,更加能赢得中国人之外的其他国家的人的一种分享,一种共鸣。中国文化走出去,中国艺术在更高的层面不是要拿出一些什么所谓的传统的东西或者是拿出一些什么东西去比狠斗勇,是说你要拿出一种东西来,这种语言和这种形态有很多是技术的通道、语言的通道,是打开的。我们要用中国书法,中国的中锋用笔,肯定只能在华语圈里面,大中华的世界里面才能够被认可。而且也不见得每个人都能认可,年轻人未必能够懂得中锋用笔的好处,更不用说你的中锋用笔在大中华圈之外了,是不可能得到别人更多喜爱的。因为世界上有很多文化、有很多传统,人家没有时间、没有必要一定要认识你的传统,会尊重你的传统,也并不会喜爱你的传统。因为我们以人的生命来丈量,人的一生八十年、九十年就那么长,他怎么能知道世界上这么多文化传统的东西呢,又都一定能知道呢?所以他不知道就不一定喜爱,但是可能会有一些好的艺术是超越了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国家和不同的地域,他用的是一种人类共同的语言形态,去表现一种人们共同的对象诉求,比如说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生命的关系,人与疾病的关系,人与繁衍的关系,所以这些关系是超越意识形态的,超越制度和民族的,在这个时候就有一种普世价值,有一种宗教,一种人类大的作为类存在的情怀。从这一点上讲,何玮明的画具有这样一种高度,而这个高度被现在的很多艺术家遗忘了。
(责任编辑:陈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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