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墨生:中华文化艺术的个识(四)
2014-09-06 00:02:47 梅墨生
——梅墨生先生访谈
编:感觉到您近年来比较致力于山水画的研究与创作,无论您的花鸟还是山水,都表现出一种华滋、简静的美学理想,这是不是您的最终追求?
梅:是不是最终追求这还不好结论,但我是在追求一种干净、简静、纯净这么一种美,这可能跟我的心性有关,文化趣味有关。我喜欢简约的、空灵的一种东西,这也算是我的一种美学追求。这种追求,也没追时尚,随大溜儿,也没有讨好什么政治,什么市场。有一种歌功颂德的画;再一种是市场画,追求漂亮、细腻、写实、满、颜色鲜丽。我是纳入我的心性,按着我的喜好创作,所以命题的画,一般都发挥得不好,自己心里想画的,反而满意,有好作品。所以我的花鸟也好,山水也好,都是我心灵上所喜欢的境界。
编:美术理论方面,您目前在做什么研究,有没有新著要出版?
梅:其实在2000年以前,九十年代以后,我就把主要兴趣放在创作上了,对于美术理论方面的东西其实也算是告一段落,但陆陆续续也有一些讲课、受邀写的文章,包括自己主动想写的文章,还是出了一些文集。比如在2006年出版的一个《近现代书画研究》,2012年出版的《大家不世出》、《以道说文》,也是前些年发表的一些东西结个集。要是现在想出版的话,那谈不上理论著作,可能是把我前些年的一些讲座汇总一下。其实我现在的兴趣发生了变化,就是对于美术理论,我不想再理论,也不想再参与理论,不论是用语言,还是文字,都不想,没有了兴趣,已转变为创作,已于无言。还有一个兴趣,假如写书,那一定是文化方面的,而不是纯美术理论了,有这个计划,应该是文与哲方面的书。我认为所有的艺术问题都是文化问题,所有艺术的观点之争,艺术的理念之争,都是文化的立场问题,或者都是价值认识问题,所以理论问题水火不相融的,都是无法站在一个立场说话。我的立场很简单,我是站在中国文化的立场说话。我认为,几十年来,我们的美术理论不断受到科学主义、西方主义、形而上的政治的左右。所以,我们好多教课书,好多权威言论,在我看来都不是站在中国立场上来言说,我想一口反万众,一口拔之乱,那我岂不是自找苦吃吗?,这是我不想理论的一个原因。所以,我想明者自明,知者自知,不明者自不明,不知者自不知,由他去好了。但是,到底目前的美术理论究竟有何实质性的贡献我也不敢说。如果说要是理论,我认为还有好多重大的理论问题需要理论,我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的能力和信念来理论这个事呢。我们目前的理论,大量移植和引用借鉴西方的美术概念,这本身来说,中国的文化就有问题。比如中国艺术的传统本身意象,我们就是个写意的文化,我们是一个以心为主的文化,结果我们非要以科学的理论来修正。前面也谈到了,一个不科学,就把中国文化否决了。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一直到五六十年代以来,我们不断的在被这些理论所修正,中国画就是被一个外来文化所左右的一个背景,不断地在改正,这是很可悲的事情。所以我也不怕得罪人,在我们美术界确有一些数典忘祖的人,为洋人马首是瞻的人,这个问题潘天寿先生在五六十年代就写了嘛,“洋奴隶和笨子孙们”,我认为我们是主动的被殖民,是一种殖民文化的心态,不是洋奴是什么?尤其不能容忍的是,这个观点占了中国艺术的主流,一个绝对的压倒势力,比如说“国际化”,因为经济一体化,科学一体化,我们就必须文化一体化,就必须艺术一体化,,我觉得很莫名其妙。
近些年来,我也在国外走过一些地方,所谓的“国际化”,就是美国化。因为美国几十年来已经占据了国际文化的中心,他们主导着话语权,在他们看来,我们都是边缘化的,我们是落后的,在当年的全盘西化的观点看来,我们是土的文化,我们是保守的文化。在当时似乎合理,在今天看来,都要重新思考,怎么中国的文化就是保守的呢?落后呢?如果是土的文化,如果以中性的角度说,亦可,我们有五千年的农耕文明,就是一个田园农耕的文明和文化,但是,我们非要把这个东西的价值跟欧美人的观点比,认为我们就是落后的、保守的,那就是文化上的达尔文主义。西方近两三百年来扮演的角色就是不断的物欲,不断的科技,不断的城市化,不断的把高科技信息向信息化发展、推进,把人类带向所谓的现代化文明。但现代化文明的弊病是人人都看到感受到了,现在北京不是每天都在感受到现代文明所带来的利与弊?钱穆所说的“平和的文化”,梁实秋所说的“优闲的文化”,都可能是对的,可能也是不全面的,但他们都看到了中国文化生存态度里的那份恬淡、平实,那种自我安顿。这个与西方的市场化和竞争模式完全是两码事,在往前追究的话,是海洋文化与农耕文化的差异,或者说是游牧文化、海洋文化向农耕文化的侵略。中国文化以中原的文化、华夏的文化为根本,长江、黄河两岸就是中国文化的主要区域和由此而诞生的中国文化的主体,是道法自然和天人合一的文化。我们看西方的那个人定胜天,天人相分等,我们的文化已被西方文化所主宰,欧美文化从何而来?不就是希伯莱和希腊文化,实际上就是古希腊罗马和希伯莱文化,这个文化主宰着世界文化。再追就到了古希腊时代,一切以科学和逻辑来说事,这本身就是对中国文化的一种否定。当年二三十年代科学与玄学的论战,就已经透露了这个问题,但以玄学的告退而结束。现在我们不断的以理工治国,“西马”学者早已说是“工业理性”,人的心灵不断地走向单向性,人不断被单向,不断地被异化,物质化,人脑走向退化、异化,人变成了机器,这有何可讴歌的?但是人们乐此不疲,还以为是人生的圣宴,是文化的福音,我倒看到了另一面,这是我们中华文明的悲哀、可叹,我们作为中华子孙,恰恰从根本上选择的是否定自己的文化,这不是可悲吗?
回到绘画上来,看那些具体的表现,是非我族类,非我文化,非我美学,但它们有一个理由,这是革新的,变革的,这是创造的,那创造是多么的简单。如果说这是新异的,变异的,我认可,如果说是创造的,高明的,那就需讨论了,并非新的东西都是好的,也非异化了的都是好的,比如转基因食品好吗?萨斯病毒好吗?故而人人不深入思考,也不去思考其来龙去脉,就如此选择,而且也几十年来在不断的承受其结果,这是个无可奈何的事情。
编:前年,您刊载于《画风》杂志上的长篇《德行日记》,我在去年春节期间有机会都一一拜读,做为学生自豪之余,也大长了见识,获益多多,听说您近来又要出“远门”,这次是否又有什么新的课题?
梅:我做事一般随缘,机会来了就随之。所谓“远门”就是要去趟北欧,我过去去得少,是要了解一下,不同国度的自然风光和人文历史,还有,就是我想看看海外的艺术珍藏品,还有一点,在这个远行的过程中,让我的身心得到暂时的逃离京城都市化的纷扰,另外,让思想得到更加的活跃,来思考思想和人生的一些问题。
(责任编辑:万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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