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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绘画语汇的形成及其特点(下)

2014-10-13 10:10:39 王东民

 

  明 徐渭 墨花九段图卷

  46.6cm×625cm 故宫博物院藏

  写实性的绘画中表现块面往往是以笔线勾勒轮廓,再以渲染或皴法来填充。在花鸟画中,多是一层一层的渲染,带有制作性,与书法的用笔方式迥然有别;在山水画中,某些皴法具有很强的写意性,如董源的披麻皴、范宽的雨点皴等。徐渭的作画状态类似苏轼等善作枯木竹石绘画的画家,他们在身份上同是文人,有深厚的书法修养。他们作画基于书法的书写功力,作画的过程主要是“写”使用一定的程式,落笔成形,摒弃描绘性、制作性。

 

  明 徐渭 墨花九段图卷(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但画面一般是萧散的,适于作枯木竹石等形象,所以在题材的选择上有其限制性。苏轼等墨竹画家的语汇主要是“点”“抹” 之类,与书法中的创作状态相近。这一限制取决于书画工具——毛笔的特点,毛笔为锥形,适合作点、画线而难以表现块面。这一写意精神推广到其他题材,经历了从元代钱选到明代沈周、陈淳、徐渭等画家的推动。

 

  明 徐渭 墨花九段图卷(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枯木竹石题材的绘画贯穿着“书画同体”的精神,在文人的写意绘画中率先兴盛起来,尤其是墨竹,是“北宋士大夫画流传至金元两代的主要媒介”。但从传世绘画来看,墨竹只占徐渭绘画题材很小的一部分,范围更广的花卉才是他作画的主要题材。前文已论,徐渭的“舍形悦影”观念,实际上把本来作为绘画目的的“形”变成了绘画的手段、过程,而把本来作为绘画手段、过程的笔墨线条语言变成了绘画的目的。那么他作为手段、过程的“形”是从哪而得?显然不是来自他自己从自然的写生。这种功夫在短短时间内难以实现,也非徐渭的性格所能为。

 

  明 徐渭 墨花九段图卷(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花卉题材较枯木竹石更为复杂,除了“点”与“线”之外,还需要很多的块面。此类题材在宋代的院画中取得了极高的写实成就,如何将其图式转化为笔墨写意来表现,经历了一个较长的过程。方薰道出了这一实现过程中的主要画家: “白石翁蔬果翎毛,得元人法,气韵深厚,笔力沉着;白阳笔致超逸,虽以石田为师法,而能自成其妙;青藤笔力有余,刻意入古,未免有放纵处。然三家之外,余子落落矣”,从元人到明代的沈周、陈淳,是这一题材传承的主要脉络,徐渭是沈周、陈淳的后继者。

 

  明 徐渭 墨花九段图卷(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根据谈晟广博士的研究,钱选的花鸟画是“宫廷和文人的桥梁”。钱选早期的花鸟作品具有宋代宫廷画风的因子。虽然主题相同,钱选对宋代宫廷极为写实的花鸟画风又有发展:“钱选的目的发生了变化,画面趋于平面化……以适应其个人的自我表达。”又如钱选《八花图卷》与《花鸟图卷三段》等中晚期作品,不仅在风格、笔调上转向了“疏放的自我表达”“书写性大大增强”,而且延续着宋人的《花卉四段》与《百花图卷》的“杂花”图式,经过沈周的传承,成为陈淳与徐渭写意花卉长卷一画一题形式的主要来源。

 

  明 徐渭 墨花九段图卷(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钱选后期的花鸟画中有了“平面化”“书写性”的变化,但仍然是局部性的,远没有达到墨竹在宋元的书写性。将宋元以来的文人写意观念从墨竹推广到其他题材,沈周与陈淳是其中的关键人物。徐渭曾评论沈周的画:“世传沈徵君画多写意,而草草者倍佳”,评陈淳:“陈道复花卉豪一世,草书飞动似之。”

 

  明 徐渭 墨花九段图卷(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沈周的水墨花鸟画,无论是写生或创作,都剔除了画中所有不必要的细节,只留要反映的主体,画面变得清爽明朗,墨气袭人。同时,这些作品用笔凝练,在有限的画面内容上,参与书法的丰富表现力,使得有限的画面内容蕴含无穷的笔意墨趣。”陈淳的花卉画进一步完善了沈周开创的意笔写生,并在此基础上以草书入画,使得花卉画的发展进入新的里程。

 

  明 徐渭 墨花九段图卷(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三、“点簇”:徐渭绘画语汇的特点

  徐渭发展了沈周、陈淳的写意法与花卉图式,32但又有很大的差别。对于这一区别,方薰《山静居画论》认为:“点簇花果,石田每用复笔;青藤一笔出之。石田多蕴蓄之致,青藤擅跌宕之趣。”不论是文同、苏轼、吴镇、倪瓒等宋元画家的墨竹,还是明代沈周、陈淳的花卉画,其风格样式都是以淡雅为宗,画面安静;而徐渭的画虽然贯穿着一致的水墨写意精神,画面却跌宕起伏。

 

  明 徐渭 墨花九段图卷(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更可注意的是,方薰以“点簇”来概括徐渭的技法语汇。用“点”之法较早在山水画的语汇中即已被总结,北宋郭熙、郭思《林泉高致》言:“以笔端而注之谓之点,点施于人物, 亦施于木叶。”徐渭这一“点”法仍然延续了苏轼体系墨竹的写意法,而“簇”正是徐渭的推进之处。“簇”意为集聚,“点簇”即是点的集聚。

 

  明 徐渭 墨花九段图卷(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徐渭将物象的“相”“色”脱去,以前人的图式为“支架”来构筑自己的笔墨,将书写性、运动性的“点”连接起来,写成“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笔墨形象。这一“点簇”法,由于脱离了“形似”的约束,在笔墨表达上有极大的自由。既能积点成线,也能积点成面,完全摒弃了制作性,而代之以书写性的挥洒。

 

  明 徐渭 《汉将去堂堂》诗

  172.5cm×49cm 荣宝斋藏

  以花叶的描绘为例,钱选虽然比宋人写实性的花鸟有了平面化的趋向,用笔在局部也有疏放的书写性,但在“面”的描绘上是通过层层细致的晕染;沈周花叶的描绘不是勾线、晕染的过程,而是用“复笔”衔接而成;陈淳的花叶多是一笔出之,更加抽象,但三家都在花叶上细致地勾出叶脉。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三家仍然具有立体性与制作性。徐渭笔下的物象游离于似与不似之间,更偏于平面性的符号。沈周、陈淳描绘的枝干,仍然是以复笔而成,并通过点缀、补笔来增加与物象的相似性,徐渭笔下的枝干全为书写性的一笔而成,不加点缀。

 

  明 徐渭 榴实图

  91.4cmx26.5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这样一来,徐渭的“点簇”法与书法的关系更为紧密。与书法相同处在于书写性,不同处,在于绘画语汇更为奔放、更有张力,语汇间更能融为一气而浑然一体。这也是徐渭大轴书法探索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

  徐渭的写意画实践,有个人特殊生活经历的影响,又是书法家文人生活的一部分,也可说是历史机缘巧合的促成。在绘画的态度与观念上,徐渭接受了宋元以来苏轼、赵孟的文人墨戏和“书画同体”观念。

 

  明 徐渭 人物

  116cm×29.3cm 中国美术馆藏

  在绘画的结构图式上,花卉题材经历了宋代画院写实技法的顶峰,经过元代钱选,明代沈周、陈淳的发展,徐渭将之推向大写意的极致。徐渭将他继承来的结构图式当成了笔墨挥洒的“支架”,发展成了特殊的“点簇” 技法,将绘画“形似”的功能降至最低点的同时,把画家内心情感宣泄的因素提到了最明显的地位。由此而论,徐渭不仅推动了中国绘画史的进程,而且对后来的石涛、扬州八怪、齐白石等画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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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万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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