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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 | 红梅:黑暗中的光——陈欣与他的精神殿堂

2014-11-03 00:00:00 未知

在装置、影像和观念等形式成为当代艺术中主要样式的时代潮流中,架上绘画日益被边缘已是不争的事实,其中的抽象绘画更是因为存在着观众阅读的障碍和批评阐释的难度而成为边缘中的边缘,与此同时,在成为准确表达个人经验与情绪的个人话语方面,抽象绘画也存在着比较高的难度,因为相对来说油画技术含量的削弱很容易导致类型化符号的堆积。就艺术语言的层面上来说,从德国表现主义到美国抽象表现主义,再到德国的新表现主义,似乎表现抽象的资源已近枯竭,不论激情的勃发,还是优雅的装饰意味,人们已很难从中看到原创性的力量和个性化的象征。因此,当陈欣自1995年左右开始将抽象油画作为自己的主攻方向时,他面临的不仅仅是生活的困顿,而且更为关键的是艺术上的尴尬境地。然而,正是在这种种不利的境况中,陈欣近20年来的坚持探索终于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油画的原始材料和技术产生于晚期哥特式时期的尼德兰,而此时正在走向古典主义盛期的意大利艺术家还在用蛋彩在墙上和木板上作画。然而正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观念与尼德兰的油画材料和技法相结合,西方绘画中的古典主义样式才最终得以确立。因此,从历史上看,油画的表现力具有双重性,一是其自身的审美特性,如空间、体积、色彩、笔触等;二是这些特性从一开始就依赖于对现实的观察和再现。古典主义的油画技巧能作为一种规范被固定下来,并非由于它比其它造型手段和材料具有更强烈的美感力量,而在于它为真实地再现人的形象及其生活环境提供了在当时来说最大的可能性,适合了人文主义的需要。因此,脱离了再现性和现实的空间关系,也就失去了油画的原初特性。

以抽象艺术为标志的现代艺术,是对于建立在古典主义传统基础上的油画观念的反叛,完成一幅抽象的油画,关键在于观念的指导和无意识的动作,而油画技术的操作特性则日益被减弱。在现代艺术的条件下,从“为艺术而艺术”的观念出发,艺术家开始不断纯化绘画语言,使得油画的一些基本造型因素逐渐独立为单独的审美对象。

无论主观意愿如何,中国当代的抽象油画都潜在的面临着两个传统,一个是西方以抽象表现主义为极致的现代主义传统。在这个传统里,艺术语言的纯化成为艺术史发展的原动力。从野兽派专注于色彩,立体派专注于空间的分解,康定斯基专注于点、线、面的构成观念,一直到美国的抽象表现主义,都是将艺术语言自身作为审美对象,从而追求其本身的表现力,以及艺术家创作时的无意识性和自动性。另一个是自20世纪80年代初抽象艺术在中国本土的发展历史。尽管抽象艺术在西方现代主义艺术中已经成为古典,而在中国,因为缺少抽象艺术发展的古典主义传统和现实的环境,加之自20世纪90年代中国的油画艺术日益商业化和生活化,抽象艺术在中国反而显示出一种纯粹的艺术精神,这种精神更因为抽象艺术被市场和批评的忽视而具有了某种精英文化的意味。

对于精英艺术的坚守也正是陈欣的出发点之一。不过,陈欣的抽象油画并不能被简单的纳入上述两个系统中,因为陈欣既追求色彩、空间、笔触等艺术语言本身的表现力,又致力于画面形式结构和自身情绪的表达。他的解决办法就是在抛弃了具体物象和现实的空间关系的同时,在画面上引入一种类似古典意境的表达,从而营造出一种独特的精神空间来表达强烈的精神性,当然,这种所谓的“古典意境”并不是以现实的物象为基础,而是以艺术家的个体内心体验为依归,因此刘骁纯将其称为“抽象写意主义”当是恰如其分的表述。

陈欣的作画过程很有点像塞尚,同时创作几十幅作品,每一件作品几乎都反反复复画上十几年。在颜料不断地涂抹、堆砌和更改过程中,追寻最适合表达自身情感的抽象形式。陈欣通过厚涂、堆积、刮擦油彩来探寻颜料在画面上分布的密度、硬度、厚度。他象一个勤劳的农人深耕自己的土地一样呕心沥血地经营画面,日复一日地劳作使画面形成一种坚实的铸造感、厚重的金属感。肌理象是从画面中自然生长出来的血管,依附在皮肤上深沉地呼吸,笔触涂抹堆砌了无数遍,却克制地贴附在画布上。陈欣的作品整体上呈现出黑暗与光明、喜悦与悲怆、宁静与狂热、绝望与希翼、激情与理智、错杂与有序、建构与破坏、延伸与阻隔、光洁与粗砺等不同因素间的冲突关系。这些冲突产生的不和谐、造成的对抗、引发的激越情绪和较量阵势,统统被陈欣深刻的语言化解了,这使得他的作品含蕴着强大的精神力量。

从理论上说,抽象艺术的价值主要有两点,其一体现为形式美,但是一般来说,单纯的视觉快感毕竟不是艺术追求的终极目的;其二是作为艺术家无法言说的内心世界的外化形态。陈欣的抽象油画即可以看作是这两种价值的综合体现,然而关键不在此处,而是在于他将内心世界外化的艺术方式。

陈欣在对自身的精神空间进行表征时有一个基本的图式,那就是在深暗的茶色背景上跃动着几笔响亮的黄色,这两者之间是由微妙的色彩关系形成的精神空间。这种技法能使人很容易联想到伦勃朗以及与之相连的古典传统,然而与之不同的是,陈欣在这个空间里进行的是精神叙事,他用抽象的形、色以及它们之间的色彩和形式关系将自己的主观情绪凝聚在画面上,从而形成了一种叙事语言,并借助古典主义的三度空间完成了这种叙事,不过这里的叙事主题已不再是文学性和情节性的内容,而是成为艺术家的人生体验和情绪变化。由此,陈欣用抽象的艺术语言代替了古典艺术中的具体形象,同时又用古典的三度空间消解了现代艺术以来的平面性特征。

因此,陈欣作品的真正重要之处并不在于其表现出来的画面效果,而是在于他找到了一种走向内心世界的方式,并且用自己的艺术语言表达出来,也就是说他已经形成了自己成熟的话语体系。在这种话语体系中,陈欣不但保留了油画艺术的再现性和空间关系(但已不是原初的基于现实物象的再现性和空间关系),而且又突破了现代艺术不断平面化的抽象传统,从而在抽象艺术的探索上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责任编辑:王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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