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冬的漆生活
2014-11-25 10:11:30 林公翔
壹
其实吴思冬的作品很早就引起我的注意,从一些做漆的或不做漆的朋友的口中,我知道有一个叫吴思冬的“艺术青年”。吴思冬的父亲吴丹波是福建科技出版社的美术编辑,也是一位画家,于是,福建出版界的那些资深的美术装帧艺术家和画家,像池民海、吴昌钦、郑思钿等等,既是他父亲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对一位青年艺术家而言,除了个人的艺术天份之外,艺术生活氛围的长期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与熏陶是至关重要的。而对吴思冬而言,他既拥有对艺术的天生的敏感和激情,又长期生活在艺术之中。那些伯伯、叔叔们可以“作证”——因为他们看着吴思冬慢慢长大,看着吴思冬如何成长为一位“艺术青年”,一位年轻的艺术家。
吴思冬的父亲吴丹波是一位性情中人,豪爽且率性,酒要喝白的,喝到尽兴处可以亮出自己全身健美的肌肉。他一年365天每天都游泳,对游泳的热爱造就他强壮的体魄。难得吴思冬有这样一位如同朋友似的父亲,父亲从不高高在上,从不横加干涉,从不颐指气使,也不为他“设计”未来的道路,这反而让吴思冬内心的那一棵“艺术之树”自由自在地生长。
吴思冬原先是画工笔的,他的老师是工笔花鸟画家吴东奋。吴东奋精于工笔花鸟画,曾师承著名金石画家陈子奋、潘主兰先生。在吴东奋的指导下,吴思冬的工笔重彩开始显示出自己的个人面貌,然而,就在这时,大概是由于传统工笔按部就班的程式化的东西多了一些,年轻的吴思冬跃跃欲试地要进入另外一个体系,他要进行一种全新的艺术尝试,于是,漆就在一种欲望般的梦境与现实中与他不期而遇。
“漆的深邃的色彩非常非常地吸引我,特别是漆的肌理,那变化多端、无法预料而给人带来的无限惊喜常常让我着迷。”吴思冬对我说。
的确,漆具有不可预测的神秘性,这种神秘性让漆艺家心驰神往。漆具有高雅、浪漫、写意、含蓄的东方艺术的特点,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所表达的“繁而不烦,艳而不厌”,正是漆之所以对漆艺家具有如此吸引力的生动体现。
漆的审美既可雍容华贵,也可高雅朴实;既可神秘含蓄,又可金碧辉煌;既可研磨出丰富具有天趣的肌理,又可抛养成玉石般的冰肌雪肤,套用一句现代语汇,漆是一种理智与激情相融合的艺术。
谈起漆,吴思冬有说不完的话题。与漆相伴,就像日日面对一位感情深厚的异性朋友,每一天都会有新的发现,每一天都会有新的感悟,每一天都会有创作的激情和创作的冲动。
贰
在闽江边的滨江丽景美丽园,有一套上下两层的复式房,这就是吴思冬漆作品展示厅。这里陈列着吴思冬各个时期创作的精品。这块充满浓郁艺术气息的天地既是吴思冬作品的展示厅,也是吴思冬平时与朋友们聚会聊天、切磋艺术的具有沙龙性质的社交空间。这里离吴思冬工作的单位闽江学院艺术系近在咫尺。
上下两层打通的挑高的空间让人一点也不觉得压抑,连接天花板与地板的落地长窗帘隔开了都市的喧嚣,时光仿佛在淡淡地飘来的大漆味中凝固。
我惊讶于一位如此年轻的漆艺家,竟然有如此旺盛的创造力,竟然创作出如此多的各种形态、各种类型、各种材料的漆艺术品。
众所周知,漆画艺术由于漆性对初学者来说,非常难以掌握,常常把对漆性的研究与掌推放在首位,因此每位漆画的作者在艺术入门时都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接受“漆艺传统”的熏陶和洗礼。又由于漆画的工艺美、材质美和制作工序复杂、周期长等特点,使得许多漆画家把漆画材质美和工艺技巧的追求作为漆画创作的根本,而忽略了绘画艺术最本质的因素。
在吴思冬作品展示厅,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他的作品具有与众不同的独特的视觉语言,不仅具有形式美,而且处处渗透着内在的意境美。传统的漆画以漆刷作为绘制工具,以漆液作为颜料调和剂,综合运用金属箔粉、螺钿、蛋壳等特殊材料和嵌、撒、罩、磨等特殊手段,造就出色彩、光泽、肌理、质感等视觉语言,产生画面效果。但吴思冬的作品常常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视觉冲击力的效果。
《痕迹》是一件在一块长2米的木板上精心制作的立体漆艺作品。这件作品的原材是在一位朋友的锯木厂里无意中“淘”来的。这是一块铺铁轨的枕木,已经锯了五六次,只剩下5厘米的厚度,工人正想将其扔掉,吴思冬却眼睛一亮,对工人说:“别扔了,有用!”他如获至宝似地将其放到汽车的后备箱中。其时在那个瞬间,一件作品的雏型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呼之欲出。
吴思冬常常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他觉得有些东西是人工永远无法雕琢出来的。在别人眼中,一些不足挂齿或视而不见的东西,在他看来,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像一些长年被风雨侵蚀过的腐木、朽木,他觉得那些千奇百怪的峰窝状是永远无法复制的。于是,闲来的时候,吴思冬常常流连于学校附近的一些农家院落,特别是那些至今仍在烧柴的农家——因为在那里,他常常有意想不到的“斩获”。学校的后山也是吴思冬常去的地方,那些朽木在吴思冬看来是一种岁月流逝而留下的生命的痕迹,是有体温的。“朽木不可雕也,这是我们常常说的一句话,其实用另外一种解释,在朽木里面有许多生命的图式蕴藏在里面。”吴思冬对我说。
叁
在吴思冬的漆作品中,常常流露出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底蕴,这种流露不是那种毫无张力的直白式的,而是内敛含蓄的。
在他的作品中,对自然意趣的追求突显了他对生命体验的诉说。吴思冬很善于“借力”,油画的写实、重彩的工笔、国画的写意、版画的黑白、水彩的渲染、雕塑的立体等都为我所用,从而使自己的作品无论在材质和技艺上都表现出宽阔的包容和与众不同的表现力。
《女人如水》是一位学生未完成的木雕作品,这位学生觉得很难继续做完准备放弃,将它弃置在教室的一个角落。吴思冬发现后,觉得大有文章可“做”,他将其刻成一个后仰躺着的女人体,并精心处理成一件栩栩如生的立体漆作品。红与黑的对比,强烈而又夸张,造型动静结合得恰到好处,生命的欲望在不经意间仿佛在轻轻呻吟。
《流逝》参加了“从河姆渡走来——中国首届当代漆艺展”,这件作品也是在一块朽木上完成的,作品以蓝色为主调,表现了浩瀚的星空和大海以及生命的流逝。厚重的表达风格让人浮想联翩,让人情不自禁地对无限的苍穹发问:人类从哪里来?人类又向哪里去?在这幅作品中,吴思冬将自然符号与艺术符号进行了转换,色彩典雅,主题突出,风格明快,传达出特殊的视觉效果。
获第十届全国美术作品展优秀奖并被中国美术馆收藏的《闹元宵》以福建土楼作为视觉中心,画面欢快热烈,红与金产生的流光溢彩的效果衬托出山村节日的浓郁气氛。画面人物众多,但却散而不乱,构图新颖别致,特别是在漆媒的运用上,无论是点、线面,还是色彩、肌理、笔触,都进行了多方面的尝试。
获2008年中国当代漆艺精品展银奖的《秋雨落花》,获福州市工艺美术“如意奖”金奖的《静夜花开》,在画面处理上都匠心独运,吴思冬以自己的语言对生命的存在方式进行了细腻的刻划,虚实相生,意境空灵,耐人寻味。站在作品前,我们可以感到一种特殊的舞蹈美以及生命在无声中的律动——谁说花开没有声音?谁说落花没有感情?
还有《生命留痕》系列、《印象荷塘·残冬》系列、《漆盘》系列,都把漆画的材质美的视觉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采用了彩绘、镶嵌、皱漆等手法,浓艳饱满,神秘深沉,将观者带入到一种灵动曼妙、悠然恬淡的意境之中。生命的悲欢离合,数不尽的日夜春秋,物质的生命消逝了,但精神的生命长存。
我还应该特别提及的是吴思冬的那些具有很强表现力的立体漆艺作品,如在烧爆的陶瓷和各式葫芦以及PVC水管上进行镂空而创作的立体漆艺作品,让人眼睛为之一亮。在这些作品中,由于材料的选择与传统漆画完全不同,使个人的艺术语汇更为突显;由于大多采用镂空处理,在灯光的映照下,产生了迷离微妙、变幻莫测的光色变化,有一种独特的质感。
在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泉州,有一个中国闽台缘博物馆,其正中间的大厅,是闻名世界的泉州籍爆破艺术家蔡国强的爆破艺术作品《同根同源》,而在蔡国强作品的左侧便是由吴思冬创作的近40平方米的巨幅漆作品《缘》,背景为一幅展开的清代地图,大片朱红的底色让人为之心动,一群海鸥飞过辽阔的海峡。两岸同根、同种、同文的“缘”表达得淋漓尽致,历史与现实的链接,动与静的对比,出其不意的虚幻,强烈的画面渲染,在画面上形成既传统又现代的独具特色的效果,赋予了有着7000年历史的漆工艺以全新的活力。
吴思冬还很年轻,古老的中国漆正需要像吴思冬这样的一群年轻的漆艺术家去不断地进行新的探索,新的实验。在我看来,只有不断变革和发展才是对中国漆艺真正意义上的继承与发扬,作为创作的主体——艺术家的个人身份和他所运用的不管是传统材料和技法还是与众不同的材料和技法以及他所表达的内容,这一切决定了吴思冬的作品是地道的中国艺术,具有纯正的中国气质。
文/林公翔
(责任编辑:谢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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