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故乡
2014-12-12 16:00:50 张俊
井陉县北峪村是我的故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故乡地处秦皇古道、娘子关下。这里依山傍水,春夏秋冬四季分明。解放前靠天吃饭,解放后政府兴修水利,一年两季谷、黍、麻、麦、豆五粮俱全,百姓们算不上富庶,但也安居乐业。我家是耕读之家,父辈省吃俭用、勤劳持家,解放时积攒了一份不小的家业,有田数十亩,房屋数十间,解放时成了个被斗户,后来纠偏才划成富裕中农。1950年,乡里建起了完小,学校设在邻村的一个关帝庙里,我是该校第一届高小生。因为是第一届,班里五十二名学生年龄参差不齐,我和堂叔张志义是同班同学,但他却比我年长六岁。堂叔是班里的第一名(曾考取全区三个高小的第一名),我年龄小但5每次考试也总在前十几名。
村东面临着一条河——绵河,它的发源地在距我村十华里的娘子关。娘子关属山西省平定县,这条河的水一冒出来就流进与山西临界的井陉地都村境内,政府在此筑坝闸水,修建了绵右渠,给下游的河北人民带来了不小的用水便利,后来山西搞“提水工程”,说是为了解决阳泉市民的饮水问题,硬是把大部分水提回到山西去了。河北的老百姓无奈地调侃:“山西人为啥不把流到河北的洪水提回去呢?”
爷爷弟兄六人,他行三,所生两子,我父亲是次子,取名志禄,一听就是读书人的名字。他一生面朝黄土背朝天,是个地道本分的农民,但儿时确实读过几年私塾,《三字经》《弟子规》《百家姓》都能倒背如流,还能写一手漂亮的小楷字。家里种的几十亩田从未雇过长工,丰收时一年能收几十袋(一百三十市斤为一袋)麦子、谷子,可一年到头吃的细粮(白面)却是有数的,就那么几顿。吃白面主要集中在正月里,正月初一至初三和正月十六至十八早晨,这六天的早晨,六顿白面羊肉馅饺子是“法定”要吃的。吃饺子时那个美呀!全家人围坐在土炕头的方低桌周围,老人们先烫一壶老酒,下酒菜是一碟青豆,一边吃着饺子一边说:“饺子就酒,越吃越有。”初一这顿饺子吃的最多,初三那顿要减去三分之一,因为肚子里已经有油水了。饭后,父亲神秘的拿出不知何时备好的茉莉花茶,用他粗壮的三个大手指捏那么一撮儿,慢慢的放进民国时期土窑生产的瓷壶里,闷一下后又倒进几个茶杯中,一股茉莉花香扑鼻而至。父亲还教我如何煮水,如何沏茶。水开后先往地上冲一下,听到“扑扑”声水才算煮开,这样又能把壶嘴的浮灰冲走。沏茶时把壶提高一些,由上而下的把茶冲起来。
张姓在村里是个大家族,没有出五服的近亲辈就有几十口人。叔伯们都特别爱听山西梆子,我们这一大家子,文武场的乐器全能拿得起来,生旦净末丑都能登台演出。我打记事起就在这个圈子里混,十几岁时就能把一本晋剧音乐熟背,并能登台伴奏,在乡亲们的眼中,我是个“才子”。参加工作后,每年正月村里闹红火时还叫我回村一起热闹。
我六七岁时能临摹月份牌画《麒麟送子》,十岁时画写生“关帝庙与古槐”,这些与生俱来的艺术细胞应归功于老母亲的遗传基因和老姑父天德先生的启蒙。老母亲是三乡五里的刺绣、剪纸高手,老姑父是县里有名的民间艺人,其绘画、泥塑在井陉县编印的《三套集成》一书里都有提及。这些儿时的艺术熏染,为我的艺术人生奠定了最初的基础。
而今故乡的老石头房子已由瓷砖房代替,光溜溜的石头小道换成了水泥路,村里建起了冒着白烟的石灰厂,庄稼都披上了“银装”,绵河变成了污水河,再也见不到儿时家乡的景象。时代进步了,生活提高了,环境破坏了,真不知是对还是错,是好还是坏。
1992年6月于故乡
(责任编辑:李积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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