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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印章鉴定真伪

2014-12-23 15:29:16 刘墉

  从印章上来鉴定真伪,按说是最没有把握的,因为画家死后,印章带不走,后代的人都能用,而且百分之百真。

  此外画家用印有多达千万的,所谓「万石楼主」之类的称号,就是因为存印多物得来。一个人有这许多章,自然造成有些章一辈子用不过几次,甚至连用的机会都没有,偏偏这些又都是画家所有,如果看到一张画上,盖了从未见过的印,必须把画家生前的印谱一一对过,才能确定,岂非难上加难?

  过去造假画,除了获取画家真章,用来伪盖之外,只有「伪刻」一条路,造伪的人必须先用薄棉纸将真迹上的印文摹下,再转刻到印章上,原来的印文有在雕刻时「崩裂」的,则摹刻时也得照样「制作」,制作的「意外」,毕竟不等于真正意外崩剥、断裂的,马脚自然容易露出来。

  到了近代,这问题就小了,因为摄影制版的方法非常普遍,只要照个「原寸(原来大小)」的底片,放在锌版上涂药水感光,再经药水腐蚀,就能做出一样的印章,再蘸着印泥使用,要如何鉴定呢?

  从以上几点,似乎应该放弃从印章鉴定这一条路,但事实是:

  许多图画,不看字、不看画、更不看纸绢、裱装,只要往图章瞄上一眼,就能真假立判。原因是:

  一、印色各有不同

  印泥在制造时,有些掺了洋红,而偏桃红,有些用纯朱砂,而是赤红;又有些朱膘含量多,是朱红,画家在某一时期往往用同一盒印泥,譬如黄君璧先生近二、三十年来爱用叶公超先生家制造的龙井印泥。林玉山先生喜欢西冷印社的潜泉印泥,如果有人伪造他们两位的画,却买错了印泥,或用了廉价印泥,当然看得出来。

  廉价印泥不仅因为油的含量高,盖上去不久之后,就会「走油」,也就是有淡淡的黄色油渍,从印章向外渗开,而对画造成伤害,更往往是鉴别画家的好方法。

  因为一位专业画家,必然讲求印色,所以不必看画,如果发现印泥太差,往往就能对画家的「层次」有所认定。印文也是重要的,不在行的人,可能盖不妥当的印,印文的刻工、内容都差。至于用印的位置,也有讲究,可以见出画家的能力。譬如压角印适于钤在山石的实处,而不适于盖于水上,尤其当溪水像画外流去时,除非河面非常宽,不能用压角印在水上,以免挡住了水流。如果有画家犯了这种「忌」,当然值得重新评估。

  印文的内容也与画要相配,除了名号章、斋馆章,画家也爱用「闲章」,闲章有时因为内容而受限于只能用在哪些画上。譬如「家在云水间」,适于山水画;「偶得折枝趣」,适于花卉画。「超以像外,得其环中」是任何画都能用的。如果发现有人盖「浩气明山川」或「黄山归来不看岳」于花鸟作品上,当然值得怀疑。

  二、印色会因年久而变色

  对伪造古画的人来说,造老印要比造画还难,因为墨如果用「老松烟」,自然看来昏黯无光,十分古旧的样子。纸绢也不难染色造假。唯有印章,不但要造画家印,还得刻收藏家印、鉴赏家印。这还不打紧,更得计算钤印的先后,而为那些印章「配色」。

  这是因为印色日久会变淡,所以因为时间不够,明代的画家印色,绝不等于清代的收藏家印。如果有人拿出一张元朝的画,上面历代的印章经过数百年,颜色居然同样鲜丽,不用看画,就知道是假的。

  三、科学方法制造的假印章,盖起来与真印仍然不同。

  因为用化学蚀版方法造的印章,通常在印文凹凸处呈直角变化,而不像真印章,因为是手工刻的,有斜度的变化。加上国画纸张都有相当大的弹性,用力盖章下去,自然真假有别。

  当然与鉴定笔法一样,在鉴定印章时,也会碰到半真半假的问题。

  按理说,当代在世画家,只要家里看得紧,自然印章不会流出去。问题是也有些不肖的画商或学生、朋友,采取一个绝招││送给画家几方佳印。

  这种印多半是印石既美,刻工又妙的,画家拿到欣喜异常,当然会使用。岂知送印的人,没送时已经先在空白纸上盖了数百方,随时造假,只要配合印章的位置题字、作画就成了!

  你说那印不真吗?当然真!而且许多大师的名迹上都盖了这方印。甚至还有大师用印时的照片为证,加上大师又是有名的谨慎,印章不可能被人偷出去。

  岂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还有妙的,是在画家死后为他造新图章,可以说是假画的「借尸还魂」。

  譬如画商拿给你看两张画,其中一张曾经专家鉴定,是大师生前的代表作,并在国家殿堂展出,且刊载于画册。另一张则未见登录,说是画好就被人抢去收藏,最近缺钱才拿出来等等……。

  「您看看这个压角印章,一模一样,最清楚了,可见这张刚拿出来的画,必是真迹!」画商指着印章说。

  你外行,认不出字和画的差异,倒真看出那两张画的压角章不论印文、位置、印泥颜色,都百分之百相同。于是买下那因为收藏家缺钱而出手的画。(至于曾参加展览的名作,你想买,他不卖,原因是画太重要了,要卖也是天文数字,你一听,图人急售的廉价,只怕现在不买,隔天也不卖了,当然立刻抢购下来!)

  岂知道,那参展的好画,当初没有盖压角印,是画商刻好后盖妥,再拿去展览的。美术馆的鉴赏家,一看画,百分之百真;题字、名章也不假;甚至有些人早就拜观过(谁会记得当时有没有盖压角章?),当然会说是真迹!

  于是你上当了!且还沾沾自喜呢!

(责任编辑:翟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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