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肖全，被誉为“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家”，“拍谁就是谁一生中最好的照片”，20世纪80年代中期，肖全开始了“我们这一代”的拍摄工作，他通过镜头观察与记录“我们这一代”中在文学、诗歌、音乐、影视、美术、演艺领域中的英雄人物，用一种特殊而连贯的摄影语言为我们提示历史的形象与后面的故事，构成了历史语境的一部分。肖全历经千辛拍摄的“我们这一代”是历史的肖像，塑造了一个时代无法抹去的历史记忆。

　　诗人顾城、芒克、北岛，导演陈凯歌、张艺谋、姜文，音乐人崔健、窦唯、谭盾、朱哲琴，作家叶兆言、贾平凹、余华，还有艺术家张晓刚、何多苓……都是肖全镜头下的人物。2014年12月27日下午3点，肖全影展“我们这一代”在成都当代美术馆开幕。雅昌艺术网专访了肖全曾经的被拍者，希望以口述的形式，带读者回到那个历史现场，看看肖全是如何凝固瞬间，透过文字与照片，进入风云变化的时代细节。

王广义 1992年2月 武汉

　　一次偶然的辞职

　　口述：王广义(1957— )，艺术家

　　那时候，我还在武汉工业大学当老师，画室在湖北美院附近的一个小院内，取名为“韩三宫”，共有大小三间木板房，还有一个小壁炉。我把窗户全都封死了，室内光线很暗，却对外宣称自己住别墅。

　　1992年2月，漂泊不定的肖全突然来到“韩三宫”，已经快中午，我们去工作室后面那条街买了只烧鹅，又到附近买来葡萄酒，照片就拍于途中。肖全总能在偶然状态下抓拍到照片，我乐的照片很少，照片里的我好像有点儿乐了一点，感觉非常自然。

　　那些年我正在创作《大批判》系列，还有《国际政治》这两组作品。中国正处于改革开放初期，大量西方商品涌入，喝可口可乐、抽外烟，都是挺奢侈的享受。那时候也没钱，只能偶尔买一个抽抽。我们在小卖店里，好的商场里可以看到那些进口的东西，但事实上，它们和正常的消费又是有距离的。而社会思想上，那是一个比较活跃的时期，这对艺术家有好处，会激活很多想法。

　　我想创作新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做，恰好这些东西让我有了感觉，简单说，是两种冲突。最初的念头很简单，把冲突的东西强迫性地放置在一起，挺有意思的。很多人认为，这组作品有一个很明确的态度，好像真的在“批判”什么，或者反对什么。其实我艺术思想的本意，是要做到无立场和中性的态度，提供给人民一个多样的选择：在中国的文化上出现了这样一种我们不可抗拒的、凸现的冲突和事实，我只是揭示出这一点，不包含中国变得更加开放的含义。这种冲突已经来临，我想所有人的内心都是有这种感觉的。

　　当时苦恼的是，在学校教书和自己创作、做艺术家有冲突，有时候我特别想创作一些东西，却排课了，被打断的感觉很不舒服。

　　肖全拍完我那些照片的第二年，我就辞职了。辞职的原因非常偶然。院长找我谈话，说你上课要准时，系里边开会要准时来，我就说，开会没什么事情，有事情可以通知我。这句话我是随便说的，但在校长听来，好像隐含了一个权力结构：他说王老师你是谁啊?有事通知你，你就是一个老师怎么可能呢?我说只能是这样，开会我去也是无意义的事。这个谈话一下谈崩，我就跟他说，拿张纸，借我一个笔，校长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当他面写了辞职信。当时什么都没有想，就是一个谈话、一个情境，做了偶然的选择。

　　学校限期三个月之内必须离开学校，于是快到三个月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就来到北京，在甘家口附近租了一个房子，房子很小，大概30多平米，可以把画框放到床上。我就是这样走上了职业艺术家的道路。

　　辞职当然给生活带来一些影响，那个年代没工作还是挺崩溃的事情，生活没有保障。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我收到威尼斯双年展的邀请，参加双年展，之后就有画廊、收藏家收藏我的作品，我的生活发生改变，只有半年的时间有一点紧张。那时候，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奢求，能吃饱饭，能创作东西就很好。

　　这张照片我并不喜欢，不是因为“专治疑难杂症”的背景，这个背景无所谓，主要是照得有点儿老。现在看，还是挺年轻的，这很好。虽然好多朋友说广义你基本没变，但我明白还是变了，那是简单的对岁月的感受。如果要讨论什么文化，那是另一个时代的文化，二十多年前我们对精神的追求，是非常可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