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璜生:职业馆长与“非职业画家”
2015-01-15 09:08:43 张光子
《渗》
《缠》
馆长的逻辑
众人熟悉的,是馆长王璜生。
曾经在央美美术馆布展活动的现场见过工作中的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亲自跟进着,办妥了:这幅作品上方的光线不完美,那件装置好像偏了一点点……事无巨细,王璜生来来回回地跟着大家一通忙活,好不容易被他抽空注意到了,他歉意地笑了下:“抱歉,还得等一会儿。很多体力活。”
他的广东普通话辨识度极高,即便这已然是他来到北京的第六个年头。话语间尽力矫正着发音,也总是对人乐呵呵的。
1月15日,“第二届CAFAM未来展:创客创客·中国青年艺术的现实表征”即将开展,除了自己的个展,这大概是他最近花精力最多的事情了。“馆长王璜生,好像从来不休息似的。”一个学生是这样认为的。
“理想的美术馆馆长,应该是一个有学养史识、有文化抱负、有职业道德操守、勇于担当风险、有管理能力的美术行内专家。他兼具美术史家、美术管理者、有责任感、有良知、甘于奉献的知识分子多重品质。”除了坚持艺术、学术理想外,王璜生还强调,必须坚持做人的准则,只对历史、对艺术、对公共文化积累,对公众负责。“办一个具有一流水准的美术馆不容易,即便达不到一流水准,至少要问心无愧,要对得起馆长这个职位。”有了这份责任心,不懂就会去学,这是近二十年的美术馆馆长生涯赋予王璜生的“馆长逻辑”。
来到红专厂当代艺术馆的个展现场,遇见艺术家王璜生。
总觉得和那个美术馆里忙忙叨叨来回奔走的馆长不大一样,更洒脱,还有人说,他画得“不像画”。“当我去继续画画的时候,心态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他并不希望自己是一个职业画家,但也隐含着另外一种心态,觉得别人都很专业,而自己似乎缺乏平日的训练,只能做得轻松一点。“也许是因为不太自信,对作品没那么肯定吧。但开始做装置后,我特别有激情,打开了对材料、手法、思路的理解。”王璜生顿时感到,世界真大,艺术真好玩。
游丝心经
此次在红专厂当代艺术馆的展览“碌碌而为”,是王璜生阔别五年多后,首次回广州举办个人展览。“美术馆的工作人员,以及策展人,他们都很认真,给出了很多好的建议。我也拿出了自己早期的作品,最早的是1984年的,到现在正好三十年。大部分是近几年的,并且这次的展览又激发出新的想法,促成了新作品的完成。”
展览中,除了画作《天地系列》《悠然系列》《游·象系列》《线象系列》外,装置作品《隔空》《缠》等用铁丝网等材质,表达了他对中国传统“线”的当代性解读,引人关注。“在红专厂做的这个展览,其中相对传统或者偏向个人的部分,可以解读出很多跟当下的关系,包括我早期画的《游·象》,很多人问我是不是因为美术馆的工作很纠结。而现在开拓思路在装置、影像上,我一直应用铁丝网这种符号,想将水墨跟铁丝网之间的关系呈现出来,让大家想象到我所做的是跟水墨有关的、富有动态的作品。也许通过这些作品,可以进一步理解我的线条和流动、飘移的形体,从而启发新的思路。”
关于那些流动的线条,策展人皮道坚联想到顾恺之的高古游丝描。高古游丝描因线条描法形似游丝而得名,凸显流畅之感,“如青云浮空,如流水行第”。但皮道坚认为,王璜生作品中的线条在气质上却与古法很不一样。“虽然他内在的气质也很传统,但笔下的线条与顾恺之恐怕意味不同。人的存在有两点是很重要的,一种是自在,一种是自由,这和他作为现代人的哲学思考有关,与古人很大差别。它们一样的地方就是连绵不断,因为古人说‘一笔书一笔草’,一笔连下来的势,这也是中国人欣赏美的一种境界。”
铁丝网象征着对自由的禁锢、对生命的禁锢,象征人的无奈。“创作的时候,我在强调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包括可能会对像铁丝网一样的、一种内在线条的东西很感兴趣,这样的线条对当下的社会,或者跟我的思想深处的某种东西有或是冲突或是一致的表现。”
曾经,在大英博物馆,王璜生对着顾恺之的《女史箴图》,足足看了两个多小时,它飘逸的线条、柔中带刚的质感十分吸引他。“那些线条表达了艺术家的‘修为与自在’,不仅是那幅画,大多数作品都是这个道理。传统中国绘画,是用线条传递一种对待文化的态度,这是个人修为的结果。”而在王璜生看来,这种修炼的最高境界,不是有意为之,更在随心所欲。
对话王璜生
记者:“碌碌而为”是你对自己的概括吗?
王璜生:这个主题是艺术馆那边设定的,我觉得比较贴切,尤其是后来大家进一步阐释出更深层次的意义,涉及到无为而为等。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忙忙碌碌的状态,在艺术领域做了不少事,包括组织了很多艺术活动、交流、展览,也出了几本书。总的来说,就是认认真真干活,我自己是这样看待的,大概策展人也比较赞同。
但我的作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日常工作中,我算是一个比较理性的人,也相对严肃、严谨,但作品的表达上,尤其是线条的处理方面,我是轻松的,自由自在的。大家可以从作品中读到我的精神追求。一面是执着、现实、投入,而另一面是飘逸、潇洒、追求自由。所以看到这些作品,如果再熟悉工作中的我的话,可能会觉得可以换种心情。
记者:大量的日常事务性工作,于你自己的创作而言,时间上怎样平衡?
王璜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能耐,而人的能力有时候是被激发出来的。平时美术馆的工作,以及其他的一些事务很多,我就利用晚上的空闲,或者早晨起床后,还没上班,觉得手痒了,就去做一些,更多的是在寒暑假,学校放假了,我能有更多时间投入作品,不过也是一点点来吧。创作是片段式的,但思想都来源于点滴启发和积累,渐渐成熟、完整。因为平日几乎天天与艺术家接触,自己心里总碰撞出火花,激发起创作欲望。有时候朋友们也鼓励我,那我就更积极地把自己的想法付之作品中。
记者:你受家学影响,从小学习传统绘画,但现在的生活与工作却与当代艺术大量接触,作品中也很明显地带出了当代性,这是你自然而然的转变,还是在某一个时间点刻意选择了新的领域?
王璜生:我认为是自然而然的转变。从艺术角度讲,我的背景是重在传统,对传统的笔墨有更多感性的认同,一拿起毛笔画国画时,自己几十年积累下来的传统审美就会情不自禁地发挥作用。但近些年,尤其是后来调到央美美术馆工作后,由于经常组织、策划不同样态的展览,我需要理性地思考艺术史方面的问题,或者当代艺术在当下的文化意义等,时间一长,我发现自己很难在传统水墨的路上继续走下去,我曾经不断怀疑,于是开始自然而然地尝试新的表达方式。前前后后试过很多,才找到自己的艺术语言。我感觉那片天地在我面前豁然开朗,不是刻意地选择,使蛮力。
记者:你的作品中,那些错综、交杂、飘逸的线条,意味着什么?
王璜生:我的线条不是随随便便画出来的,而是经过时间打磨而成。这几年的创作中我一直比较关注线条,从最开始平面绘画的线条,到后来选用铁丝、铁丝网、铁皮等综合材料,包括用影像去表达线条。我将线条抽离传统,令其纯化,这样的手法能够与国际当代视觉文化对接,更有可能得到当代国际审美的呼应。
其实水墨应该是一种文化精神,它属于当代艺术这个大的范畴。比如我的一件新作品《缠》,用铁丝网、纱布缠绕和火烧的效果表现“线”。作品隐喻个人在当下多重、纠结的生活,用纱布扎铁丝的时候我体会到一种特别的感动,强烈的材料对比赋予了线条意想不到的象征意义。
记者:表现“缠”,为什么用铁丝而不是其他的材料?棉线之类的,实际意义上说也许“缠”的效果更好呢?
王璜生:材料应该是为艺术创作服务的。不拘于用什么材料,只要你觉得表达恰当,艺术家面对材料应该更开放。运用什么方式和素材表达艺术家的思考,最后呈现什么效果才能更有效地打动人,这是艺术的核心问题。从我来讲,打个比方,如果是表现暴力的、脆弱的内容,我可能会用金属,就像大家看到的铁丝网;如果是呈现生命的诗意,或者其他抒情的意味、人文的品质,那么可能需要柔美的手法。我觉得,艺术家不应该圈在既定的手法内,要用各种素材表达自己对现实社会的看法。这个过程里,我越做越开心,思路越发开阔。
记者:对别人读懂你作品背后的意图,你有多大把握?
王璜生: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读懂,也不是大家都和我想的一样,事事皆是如此,这个无需勉强,这与大环境以及文化背景有关。
其实中国人本身的审美能力应该是很能理解抽象意蕴的,只不过因为传统的艺术会将抽象的内涵依附在具体形象上,看上去我们也就更倾向于具象。因此,不少观众面对当代艺术作品,尤其是抽象作品,还是感觉有一段距离。其实整个世界已经进入了对所谓写实的东西反叛、否定的时代,但中国的近现代文化没有形成与之对应的潮流。我以个人的实践所体会到的是,当你真正进入欣赏、尝试体悟、理解抽象的时候,会发现其中丰富的审美内涵,会感受到非常有意思的转变。因为这里实在天地广阔。
(责任编辑:杨凤连)
注:本站上发表的所有内容,均为原作者的观点,不代表雅昌艺术网的立场,也不代表雅昌艺术网的价值判断。
全部评论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