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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昌专访】丁炜:在疼痛中坚持理想国

2015-02-08 21:27:03 熊晓翊

      2015年1月,丁炜的个展在北京元典美术馆开幕。这是丁炜继08年之后的首次个展。此次在元典美术馆的个展也可以称之为一次回顾展,68件作品,丰富的展现了他近年来的创作轨迹,而画册中收录的130来幅作品更可以全面地看到一个属于他的精神世界。

《古代的烟尘》2009年,布面油画 215x160cm

  丁炜的画面有着鲜明的个人特色,他对形象的创造,对想像与情境的表达,他手中线条的自如,与笔触的力道,这些都让人看到他非凡的绘画功力,这是一个有着浓烈理想主义情怀的绘画者,在虚妄超越与不断翻片儿的当代艺术圈,丁炜的路走得很慢,但很踏实,他始终立足于他的绘画,就像始终驻守着一个属于他的国度。

  画如其人,如果不是在聊天中了解到他的生活经历,也许我无法更加深切的体会他的作品。丁炜患有强直性脊柱炎,这种被称之为“不死的癌症”的疾病会使他的整个脊柱慢慢硬化。自中学开始出现病症,到02年后病情变重,疼痛始终伴随着他,严重时夜里会疼得睡不着觉。说到疼痛,丁炜的语气淡淡的,他并不想过分渲染自己的艰难,反而豁达的说:所以,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

  后来,我再看他笔下那些荒诞与自大的族类,那些被定格了的被伐害的动物,与那些放大的、狰狞的欲望昆虫,好像我看到不再是画面本身,而是画面背后某一种生命状态的重量,它凝结于那些形象与笔触的背后,让人感到一种精神的力量,一种真实的存在,也许正是疼痛让这位艺术家对庸常的生活有了更加切肤的体验,并将这种体验变成养份灌溉了他的创作,当然,能够这样做的前提是:他一直没有被疾病打垮。

艺术家:丁炜

  雅昌艺术网:昆虫、蝴蝶这批作品最早是什么时候开始画的?

  丁炜:最早是09年。

  雅昌艺术网:你的某一个系列是集中在一个时间里创作的吗?

  丁炜:像昆虫这个系列09年就开始了,我现在也还会画。在我的绘画过程中很多艺术家所用的系列这一词对于我也不是那么贴切,因为我首先是针对问题而展开而不是针对题材。我常常画着画着,感觉跟初衷不是那么贴切的时候,就会放一下,也许过两、三年又会拿出来继续画。而不是就一个单一题材持续多年。但就一个问题会持续很多年的思考,并且会随着时间的推进而不断怀疑、纠正我所思考的问题是否有价值。因为长期生活在艺术的边缘地区缺少与人的交流,这种反省对于我意义重大,要不然很容易落到危险的处境。

  雅昌艺术网:你为什么对这些昆虫、蝴蝶的形象发生了兴趣?

  丁炜:我还是希望我的绘画能够描绘出人的复杂性又不同于廉价的图像。现在的社会是一个图像过剩的时代,我们的手机随时可以拿来拍照,这使得获得一个影像变得触手可及。所以我希望我的绘画可以脱离开图像,进而将创造性不断向前推进但这实际上挺难的。因为当你想要创造一个世界上不曾有过的东西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在不知不觉中取代了上帝。认识总是发生在个体身上,但纯粹意义上的创造人是不可能做到的。人的创造力也只能在一定范围内讲,只能是打破习惯思维的一种新的逻辑组合。有一段时间,我感觉昆虫的形象很有意思,它的眼睛、五官跟我们完全不一样,我就尝试可不可以从另外一个视角,能不能通过昆虫表达出一个我对人的认识和看法。到真正实施的时候情况又变得复杂,一方面我又发现了更多以往被我所忽视的细节,另一方面工作又抛给我另外一些问题,比如会陷入到隐喻等文学修辞手法。所以我的工作总是一个问题连结另一个问题,进展很慢。

  雅昌艺术网:你画的是昆虫,其实是想表现人。

  丁炜:比如你看这一副《仰望那未知国度的边界》,其实我画的是昆虫的交配过程,也就是性,但是如果画人的性就太直接,目前我也更喜欢这种表达方法,不是那么直接。另外,昆虫这一生物本身我们平时认识的不那么清晰,被忽视的东西放大之后,给人感觉挺具有攻击性的,这是计划之外的。就像我们常常是不太清楚自己的,也看不太清,就像每天的生活,每天想的事情都习惯性的过去了,如果将你每天想的事情放大出来看看其实很丑恶的。

《通往花园的幽径》2011年,布面油画 196x146cm 

《仰望那未知国度的边界》2011年,布面油画 781x292cm

《仔细看吧,因为你将要看到的事物,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2009年,布面油画 215x160cm

  雅昌艺术网:你做艺术的初衷是什么?

  丁炜:从最初学习绘画开始,我想是出于本能的喜欢画画,随着逐步的深入,才有了艺术的概念。早些年沉迷于创造力的提升,希望作品出来是不一样的,不同于其他人的表现方式,而又能更准确和完整。但最近几年又有了些变化,开始思考作品与人的关系,作品是始终面对于观众,起初有很多炫耀的成分,特别想让别人看到我画得多么好,看到我的才华,生怕别人不知道。再后来,我希望别人看到我的作品的时候会很受触动,但现在看来这也是个悖论。因为作为一件作品它的受众群总是有限的,它总不会像水和空气一样成为每个人的必需品。

  雅昌艺术网:画画通常的工作状态是怎样的?

  丁炜:我画画上手很快。但定思路的过程,其实是挺漫长的,我会记笔记、记日记,用图式记,有这样一个想法放在这儿,可能一年、两年,一直在积累、筛选,到合适的时候就把它弄出来。所以,我的工作通常是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而不仅仅是画画的过程。

  雅昌艺术网:更多时候,你的画面没有底本,它来自于你的想像。

  丁炜:我力图在画面中营造一个空间,它能够包容生命的复杂性。生活不只是美好,也不只是丑恶,它的真实往往是另一种东西:比如血流淌出来,它凝固,混杂了许多刺鼻的气味,我们看着是很脏的。看海的时候我们会想像海应该是蓝色的,但真正接触了你会发现它很复杂,尤其是北方的海,它呈墨绿色。你游到水深的地方又会莫名的带给你一种恐惧,真正跟海接触最近的是渔民,渔民的码头是生命残骸的聚积地,到处都是有机体,腐烂的生命就常常伴有刺鼻的气味,有一些粘稠液体在流淌。

  我习惯于体会生命中的这些东西,用我的方法这样去找一个逻辑推进,生命真实的本质是什么?生命在我这儿是这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认识的纬度,这里边没有对错,只是自己能否充实与完善自己的体系。在很多作品中,我试图创造一种情境,把人的境况表达出来,人类作为一种族类的境况。其实人是很渺小的,但人往往觉得自己有无限的可能,特别是在现在这个社会里,人类常常是自大而盲目的。

  雅昌艺术网:你创造了很多你独有的形象,具体你在画的时候,这些形象是怎么产生的?

  丁炜:最初在小稿上的时候只是一种记录性的,上稿的时候不是那么具体,但是画着画着越画越清晰,不会像原先那种我们所说的学院派的绘画方法。我画小稿很费劲,但上稿特别快,很快就出来了。

《被物质埋没的精神叙事》2011年,布面油画 215x130cm 

《糟糕的圣徒》2011年,布面油画 196x146cm 

《活着走过这座城市的你,请你在这里仁慈地停下脚步》2009年,布面油画 215x160cm

  雅昌艺术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创造形象?

  丁炜:上学的时候有那种欲望,但那时太年轻,缺少对于生活、对人及自身更多的了解与体验。从02年,我尝试性的开始,因为不太满足于现成图片的描绘。之后就特别痴迷于这个东西。很多年以来,每天的生活只是这个东西,除了吃、喝、睡觉就是这个。工作量也很大,每天画布上的时间都有十来个小时,因为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可干,也喜欢做这个事,其实生命的透支也挺大的。

  雅昌艺术网:在画画这件事情上,你与原先有何不同?

  丁炜:以前非常理想化,甚至可以说是狂妄,认为自己很快就可以做出最了不起的艺术来,甚至有那种给我一根杠杆我可以撬动地球的那种勇气,也认为这很重要。但现在来看这也不是那么重要了。这些画儿现在来看更像是我的日记,记录了我的生存经历,过去的时间定格在了画面之中。现在更学会了等待,等待新作品产生的机遇。

  雅昌艺术网:你的画面看起来非常流畅,非常有力,实际上你的创作很多时候是在疼痛的伴随下进行的。

  丁炜:每个人生命的恩赐都不一样。不管你在什么样环境下,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的想法,发挥他自己潜能的机会。期间最主要的是要拥有热情,如果我对生活不够热爱,对艺术的热爱不足以超越我的痛苦,我可能早就因疼痛而躺下来了。人的生活就是这样,总要不断努力。痛苦与不幸是造就你的环境,但绝不是你失败的理由。而且要永远相信你的才华如果是上帝所看重的,就一定不会埋没并给予你充分展示的机会。如果被埋没了,那就一定不是才华,那只是你个人的一厢情愿与自作多情。人类历史上被忽略掉的个体的生命价值多了,凡活着的人总都认为自己有存留的意义,但在上帝的眼中大都是自以为是。

  雅昌艺术网:看你近13年的作品,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丁炜:更加简洁一些,也就是所谓的符号化。符号这个词是很空洞的词汇,它既能最广泛的表达大多数人的认识,又能屏蔽掉大多数人获得个体认知的可能。艺术符号的形成是个人思考积累的结果,但在我的工作中它成长的很缓慢。一种可能是我个人的智慧不够;另一种可能是我有更大的野心。(笑)

  雅昌艺术网:目前,你最想突破的是什么?

  丁炜:希望把所谓的很多变的形式,能更凝聚在一个点上。这不是像许多艺术家符号化地重复,而是这个落脚点落下去之后能覆盖丰富的内容,也能够在当代艺术的体系里边,在架上绘画上有所突破。以前工作展开更多的从内容,从形式出发,接下来的工作希望能够从最本源上探索艺术是否有更多的可能性。当代艺术经过许多艺术家这二十多年的探索,我个人认为它的评价体系正在逐步清晰,对于从事平面绘画的艺术家来讲是一个更大的挑战。

《横渡阿克伦河》2009年,布面油画 430x160cm

《影子》2009年,布面油画 215x160cm

《LOGO》 2010年,215x130cm 布面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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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熊晓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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