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秋玉:思想突破与视觉张力
2015-02-13 15:33:50 李国华
访谈时间:2014年6月
访谈地点:北京环铁艺术区
李国华(以下简称李):我把这次石家庄美术馆的展览定名为“水墨新精神”,想要强调的是水墨艺术领域需要新的观念、新的思想介入。当然,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可能已经强调过这些问题,但是我觉得现在还是需要再强调一下。
贾秋玉(以下简称贾):主要的还是有需求吧:一个是画家自身的需求,还有就是社会、市场对水墨的需求。
李:是。我还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现象:新一代水墨艺术家的文化自信。同样在面对西方艺术体系的时候,以前的水墨艺术家是不自信的(当然一部分顽固坚持传统文化的人除外)。当然,这种自信可能是因为物质上的原因,比如说中国的经济实力的增强。总之,水墨艺术家的心态是跟过去不一样了。
贾:还有就是现在水墨整体变好了。这一代水墨画家既有深厚的传统水墨的学习经历,眼界也更开阔,在继承与创新这样的概念中也不会无休止的纠结,对传统的继承中更强调的是继承传统的精神性,也是整体中国文化的精神性。
李:新一代人身上的变化,也是全球化带来的影响,一下子我们既看清了自己,又看清了西方。过去对西方是纯属想象,对自己也不够了解。现在时代放大了,我们既明白了自己的缺点,也看到了西方的问题。
贾:是的,然而回到创作中,需要模糊这些判断,进入内在的自我空间才是生成创造力的关键。
李:要看你遭遇的怎样的生活、思考以及知识的积累。
贾:对,还包括对自己的认识,对生命的态度。
李:当然,谈到水墨,就不能避开传统与当代的话题。因为水墨被赋予了太多与中国传统文化联系的内涵,但同时水墨作为媒材又被大量运用到当代艺术中。你怎么看这二者?你觉得它们在当下社会有隔阂吗?
贾:当代可能更靠近现实生活,但传统文化是一种更自然的进入,仿佛是我们血液里的东西,也更容易走向内心。没有具体的隔阂,要看每一位画家更能够体验到什么,更需求什么,我们应该包容所有的作品。
李:它们是两种不同的体系。传统文化因为在这块土地上孕育而生,它可能更容易走向内心。不过当代也有它的优势,而且随着中国的变化,它也越来越融入我们的生活。没有高低,只有哪一个更符合现实的转变。
贾:我还是认为中国的当代艺术是刚刚开始的阶段,正在形成之中。其实现代性是一个自然进入的过程,历史因素把它打断了,整个文化的传承被切断了。然而艺术史发展的内力在迫使其重建,但重建的非常糟糕,就很尴尬地颠来倒去,来回地周折。最近的水墨画正在走出这种尴尬的状况,自我形成一种当代逻辑,但这是一条很远的路。
李:水墨作为一种材料它是进入当代艺术的体系了,但是从“水墨”文化概念上讲,它还是停留在传统向当代转变的这个过程中,还没有转换出来:既想要改变,但又迷恋很多东西,舍不得放下,处在一个纠结的状态中!可能水墨艺术家的创作被归类到水墨画后,反而是失败的。
贾:我在这个问题上也很纠结,我们把水墨看的太重了,也许水墨只是媒介,对这个时代保持自觉而不是沉浸在水墨趣味中可能更重要。
李:是。从某一个角度来说,进不进入当代也无所谓,因为当代这个词被神话了。过去这个词,可能很多人觉得没什么意思,甚至是贬义词。但是,现在大家都一窝蜂的觉得当代这个词很好,想标上一个当代艺术家。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还是要看艺术家自己如何定位自己。其实如何定位“当代”,在我看来要从个人价值观出发。传统文明的底色是农业社会的文化价值观,强调走向内心、自然、和谐,再加上文人气等等。而当代文明的是建立在一个全球化和民主化社会文明的基础之上,价值观强调的是自由、个性解放、剖析、揭露等等。每个艺术家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你怎么定位自己?
贾:我没有太多的在水墨画的认识中强调当代,语境的转换很重要,我在努力尝试,我想渐渐地我会明确出来怎样的当代性是我能够适应的。我对自己目前的状态感到不满意,我的突破点主要还停留在画面本身,在我看来,大部分的水墨画家还是在学院体系内。学院体系有层层的枷锁,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形成的,但我真的是很想冲出突围,不过这个过程非常艰难。
李:当然,学院是有非常强大的规则,在学院里,徒弟是要继承师父的;而如果想要突破,就要反对你所学,反对你的师父们,有点“弑父”的味道。事实上你的绘画带有非常强烈的西方表现主义色彩,这一点与学院的水墨艺术差别已经非常大,学院的水墨艺术还是国画,还是传统那一套。
贾:是,水墨在学院的系统中是更靠近传统的。但我要求自己和我以前学习的水墨系统进行分离。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犹豫、困惑,现在越来越明确了,“为什么要画画”这个问题给了我答案,我不是为了掌握一种令人叫绝的技术而画画,画画是一种需求,那么,我需要自己的语言表达,而不能带有任何人的影子。
李:来北京后转变更多吧?
贾:是的,我来到北京后,有两三年完全不能画画,因为一开始画还是以前学习的方法。我开始各处看展览,看各个方面的书,和朋友交流,慢慢地开始想画了,真的是一个很长的等待。现在想起那个时候,对我很重要,因为我摆脱了水墨创作固有的一些逻辑规则。我现在的水墨语言,是自己的感受中自然生发出来的,而不是从别人那里学习过来的。并且,我感觉到我的人和画面是合拍的,就是与我目前的思考以及生活节奏都很符合,完全是一种自然地表达。
当然,或许在不久后我会再次放弃这些。因为这远远不能满足我,还是需要不断的突围。我对绘画越来越有兴趣也在于这一点,我这个过程中清楚的看到了自己。
李: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你不是因为受到了当代艺术或者其它思想的影响,你更多是想突破你自己,让自己有新的东西,新的体验。
贾:体验一定要是新的东西,每次要有新的感受。
李:其实,我觉得这和整个水墨的状态也很像,需要有新东西出来,而不是停留在过去的基础上。你应该也看到很多前卫、先锋、实验艺术。那些东西对你有影响吗?
贾:有影响。我有一个阶段很喜欢非架上的作品,特别是刚来北京的时候,我当时就想尝试的做一些装置作品,对摄影也很感兴趣,图片给了我很多新的感受。但最后我还是回到水墨中,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水墨总有一种眷恋,放不下。
我每个阶段必须对自己有一个发问,然后在创作的过程中去解决。或许将来我也会走向其他媒材的形式。
李:那你目前有没有一个终极目标?
贾:我不敢预设终极目标,人类是不能面对终极的,在我看来就是尽头,一切的尽头。我常常逼迫自己走向一个绝境,我感觉通过之后到会有一个提升,然后继续新的问题。我要的是往上走,不要一个平稳地往前的过程。
人是非常渺小,非常窄的,所谓人类的智慧也是很窄的。突破只是一种自我安慰,什么是突破?没有绝对的突破,只有不停地“向外”挣脱。如何在有限的生命感知中,去望向那个把我圈住以外的东西?我更感兴趣。我不知道会走向哪里,但是我总是希望能够冲破对我的限定。我作品中的张力就来源于我不停地向外“突”,否则我作品能量会越来越小。我不希望被定格,我觉得那些不被定格或限定的生命才是值得尊重的生命。
李:你这是要在不断“追寻”状态中寻求自己的创作和生命的意义!目前是学院体系,将来可能是其它的,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贾:每个人能感知到的内容是很小的,你怎样在发现和做的过程中,让自己的感知扩大。只有这个感知扩大了以后,你的作品才会更好。气度、表现的能量才会更强。我觉得现在水墨画的问题,就是自身的感知的范围小,受限于被别人认可、被市场的认可。要冲出去、去背叛这些,然后把自己的张力再扩展,才会有更好的作品出现。
李:不过在我看来,被定格或许是宿命的,主要看被定格成什么样的艺术家吧!艺术家还是需要有一条清晰的思考路线,当下阶段或许做不到,目标还是很重要!你觉得呢?
贾:这是一定的,艺术家应该是既清晰又混沌的,其实每个人都有目标,或许他不承认,但是一定是有的。
(责任编辑:翟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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