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梅尼尔收藏馆：现代艺术中的梅迪奇家族

2015-02-18 07:49:02 玛瑙

　　1931年，约翰·德·梅尼尔(John de Menil ,1904-1973)，一个出身军人家庭的年轻银行家，与多米尼克·斯伦贝谢(Dominique Schlumberger ，1908–1997)在法国举行了他们的婚礼。多米尼克是斯伦贝谢石油技术服务有限公司元老之一的康拉德·斯伦贝谢(Conrad Schlumberger)的女儿以及其家族财产继承人。梅尼尔夫妇在二次大战期间离开了法国，定居到休斯顿，那里是他们将安度余生，成为传奇夫妇和成为城市文化发展之关键人物的地方。这对夫妇经常因为他们在艺术与文化中无可取代的守护神角色，而被认为是美国的梅迪奇。在现代与古代艺术，在建筑，文明，人权，电影以及其他更多领域里，他们都是活跃且充满激情的支持者。而这，不仅体现在生活方式和收藏方面，也体现在他们的分享上。德·梅尼尔夫妇的贡献，可以说改变了全世界人在艺术收藏方面的观念。“……在某种孤立与十分罕见的情形里，那些在自己的生活与才智上的好奇，都能得到充分满足的人们……多少会在他们已获得的艺术中，添加某些遥远而令人难忘的因素……你和珍必定对此感同身受，”吉姆•洛夫(Jim Love)，美国现代主义雕塑领军人物之一，在1979年5月4日一封给多尼米克的信中写到(从八页纸中摘录，吉姆•洛夫与梅尼尔夫妇共同所有)。

　　约翰与多尼米克•德•梅尼尔，以及坐着的人像，来自马里多根部落，1967，西奇•罗宾逊(Hickey-Robertson) 摄影。

　　德·梅尼尔夫妇的收藏起源于1930年代。当时他们还住在法国，与一位名叫法德·玛丽-阿兰•高堤耶(Marie-Alain Couturier) 的多尼米加牧师成为朋友，并为他所开创的一种崭新的宗教艺术所鼓舞，开始对那种服务于崇高意志的现代艺术感兴趣。这一方向贯穿了他们的整个收藏生涯。当意识到当代艺术与先于此的传统之间，存在着精神与艺术上的联系时，这对夫妇的热情很快就扩展到部落文化的艺术上，随后又扩展到古代、中世纪与拜占庭艺术上。

　　与此同时，他们又结识了马克思•恩斯特(Max Ernst)。与该艺术家的第一次相遇颇为传奇。多米尼克•德•梅尼尔表示，当一位朋友最初给他们展示一张恩斯特所画的鸟的绘画作品时，他们大为震惊。“我们请求那位朋友转告恩斯特先生，说我们喜欢这些像鸟的鸟。”但更为有趣的是，在离开巴黎搬到纽约之前，他们收藏的第一幅现代派油画作品，就是约翰委托恩斯特为多米尼克所作的肖像。这幅画被送去装裱时，由于工作过程中的混乱而被弄丢了。战争过后，德•梅尼尔夫妇回到巴黎，他们被告知在一个商店的橱窗中，摆放有一张与多米尼克面孔相像的肖像画：装裱工将那幅作品放到橱窗里，希望它会被重新发现或者卖掉。现在，那幅画几乎总是在梅尼尔的收藏展中出现。

　　1945年那会儿，约翰才刚刚结束了一趟前往纽约的商务旅行，怀揣一幅塞尚的小幅水彩作品回到家中。在那之后，他们的收藏品味为之一变，收藏的步伐也加快了。而到了1950年代，他们的鉴赏力变化如此之大，以至于他们赞助恩斯特在美国当代艺术协会(CAA;现为休斯顿当代艺术博物馆)的第一次美术馆级别的展览，并在担任志愿策展人。今天，其收藏中已有135幅恩斯特的作品。随着当初以300美元购得塞尚作品，德•梅尼尔夫妇开始了他们活跃的收藏之旅，也对什么可在所有时代里，被认为是一种艺术奇迹，开始形成自己的看法。他们有一个真正的陈列室，收藏有超过17000幅的作品，作品类别遍及各种媒介，风格，艺术家与艺术流派：从1950至1970年代获得的非洲作品开始，其收藏扩展到广受这些手工艺制品影响的现当代艺术中的立体主义与超现实主义杰作，再到超过2000件的拜占庭手工艺品与圣像作品，以及中世纪艺术;从欧洲绘画到美国当代作品，包括最近的波普艺术，极简艺术。

　　除此以外，罗斯科的小礼拜堂就坐落在离梅尼尔收藏馆几步之遥的地方。如果没有梅尼尔夫妇的热情参与、支持和眼光，这座教堂不可能建成。梅尼尔夫妇俩都对人道主义事业有一种深深的使命感，坚信在人类的精神历程中，艺术占据着中心地位。事实上，多米尼克视艺术为人与神的交汇点之一。对此有一点可提，在1969年，这对夫妇送给了休斯顿城一件礼物：巴奈特•纽曼(Barnett Newman)的雕塑作品，被毁坏的方尖碑，以纪念马丁•路德•金博士。但是出于政治上原因，一个存留了那个时代的可悲之处的原因，城市决策者拒绝接受这份礼物。就在休斯顿城的官方畏缩不前时，梅尼尔夫妇将这件雕塑安置在了毗邻收藏馆的罗斯科小礼拜堂前面。它是梅尼尔夫妇为所有有信仰与眼光的人们而建造起来的。多米尼克断言：“在一个充满不信任、时刻准备以牙还牙的世界，一个现实的态度也许是把爱作为迫切需求。”

　　马克思 ·恩斯特，多米尼克肖像，1932，梅尼尔收藏馆提供

　　皮耶·蒙德里安(Piet Mondrian)，黄色，蓝色与蓝白的构成，1927，梅尼尔收藏馆提供

　　德•梅尼尔夫妇过去经常在他们的房子里展示他们的艺术。房子本身也是一件作品，由著名建筑师飞利浦•约翰森(Philip Johnson)于1948年开始修建，两年后建成。这座房子是德克萨斯第一所国际风格建筑，也是约翰森的第一个住宅项目。这座房子不止在一个层面上震惊了休斯顿城。出租司机以为他们拉的乘客是在前往一个牙医办公室或诊所。快递员则将前门错当成了服务通道。但是，这座房子在该城社会精英之间造成的影响，才是最大的。“这里也有一些其它的现代主义住宅，但他们还是被这座的大胆所折服。”斯蒂芬•福克斯(Stephen Fox)，休斯顿莱斯大学建筑史学家如是说。“它对旧休斯顿社会来说，真是一个象征，象征着他们能够做什么。”其室内装修，是由纽约女裁缝师/设计师查尔斯•詹姆斯(Charles James)完成的，她深为约翰森严谨的建筑风格所冲击，使屋子充满了各种艺术风格、从玛格丽特到土耳其式的家具。甚至是吧台或“藏酒柜”都暗藏玄机，隐藏在起居室的主墙内，一个屋中屋。它按平常的方式摆放着各式玻璃瓶酒杯等，也挂了若干这个家庭所熟知的艺术家包括布拉克(Braque)、维克多•布鲁纳(Victor Brauner)、马克•夏加尔(Marc Chagall)、安妮·瑞恩(Anne Ryan)以及库尔特•史怀哲(Kurt Schwitters)等人的小画。这座房子，曾经也是各类知识分子、电影制作人、艺术家的聚点，现在成为了梅尼尔基金会的一部分，但已不向公众开放。

　　梅尼尔房中一角，陈列着从玛格丽特到土耳其样式的家具。梅尼尔收藏馆所有。

　　德•梅尼尔不同寻常的酒柜，其中布列有各种艺术作品。梅尼尔收藏馆所有

　　德·梅尼尔的起居室，其中嵌有一幅约瑟夫·费尔南德·亨利•莱热(Joseph Fernand Henri Léger.)的作品。梅尼尔收藏馆所有。

　　德·梅尼尔的起居室。梅尼尔收藏馆所有。

　　德•梅尼尔卧室其中一间，嵌有路易•费尔南德斯(Luis Fernández) 1953年绘制作品，一间蓝色房间中的女人半身像(来源：隆妮/帕特里克·克莱因 Lonny/Patrick Cline)梅尼尔收藏馆所有。

　　德·梅尼尔的起居室。梅尼尔收藏馆所有。

　　这对夫妇在分享知识方面的精神气质，从1950年代起就明确起来。到了60年代，他们开始与当代艺术协会(现为休斯顿当代艺术博物馆)以及休斯顿美术博物馆(他们赠送艺术礼物给它，并建立用来购买其他艺术品的基金)密切协作。他们还在圣托马斯大学建立了艺术史系，并在莱斯大学建立艺术机构。他们有部分藏品由于数量太大不好保存在家里，也就放到了莱斯大学。他们对社会的奉献，在1987年梅尼尔收藏馆向公众开放时，达到了顶峰。开一家博物馆的计划可以追溯到70年代早期，那时多米尼克与约翰咨询了建筑师路易斯•卡恩(Louis Kahn)。因1973年约翰去世，1974年卡恩去世，这个想法随后就被搁置了。

　　十年后，多米尼克重拾该想法，并雇请了意大利的建筑师伦佐•皮亚诺(Renzo Piano)。伦佐曾协同设计巴黎蓬皮杜中心，但从未在美国设计过什么建筑。她要求伦佐设计一栋“外表很小，但内部尽可量大”的博物馆，在那里，艺术品可以呼吸，而参观者“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博物馆疲劳症”。她对结果甚为满意：“这件作品做的十分漂亮，”德•梅尼尔在一次参观中这样告诉《纽约时报》。“这空间真是妙极了;我非常高兴我要求将天花板抬高了一英尺。这样，屋顶让光线以最柔和的方式照了进来。”“我想要这样一个空间，在这里，可给观赏者时间和空间以观看艺术，”她又说。“大多数的博物馆，作品摆的都太拥挤了，互相争抢着观看者的眼球，这样会减少注意力的持续时间。一个小时后，你就会感到疲惫不堪，而再也不想去看其他的作品了。”

　　1987年6月3日的举办的庆祝会是一场惊人的活动：一顶巨大的帐篷支起在梅尼尔草坪上。被邀请来的客人先是观览博物馆，之后沿着街道，漫步到聚会帐篷中享用餐点(由Jackson Hicks提供的30个自助餐摊位)、跳舞。出席嘉宾中，可圈可点的，有丹尼尔•密特朗(Danielle Mitterand)，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密特朗的夫人，杰奎琳•蓬皮杜(Jacqueline Pompidou)，法国前总统乔治斯•蓬皮杜的夫人，建筑师贝聿铭与飞利浦•约翰森(Philip Johnson)，艺术家罗伯特•劳申贝格(Robert Rauschenberg)，希腊的米歇尔公主(Princess Michael)，达拉斯的斯坦利•马库斯(Stanley Marcuses)，伊芙琳•兰黛(Evelyn Lauder) 以及德克萨斯政府的比尔•克莱门特与妻子丽塔(Bill Clements and Rita)。多米尼克•德•梅尼尔正式启用了梅尼尔收藏馆，并告诉诸位：“我已经被问过很多次，这栋建筑是否符合我的梦想。是的。事实上，它超越了我的梦想。”她推迟了赞美声，而说这座博物馆仅仅是“艺术家的作品”。她以一种谦和的态度继续说：“从经济上来说，艺术家毫无用处，然而他们是不可或缺的一群。对艺术家采取迫害态度的政治制度是令人窒息的，不可忍受的。人不能仅靠面包为生。我们需要画家，诗人，音乐家，电影制作人，哲学家，舞蹈家和圣人。有天赋的艺术家是上天给世界带来的恩宠。生命在他们的灵魂、心灵与指尖上流动。他们邀请我们庆祝生命并冥想世界的神秘，造物主的神奇。艺术家不断延展新的地平线并不断挑战我们观看事物的方式。他们把我们带回到生命的本质。”

　　虽然对艺术做出如此卓越的贡献，并以收藏馆的开幕作为其顶点，德•梅尼尔夫妇却总对收藏家这一称号表现得十分不情愿，认为它过于张扬。今天，这座外观低矮如工厂一般，并靠百叶窗调节室内自然光的灰色建筑，已经是这个国家的建筑师最为尊重的建筑之一，普通大众对它也一样。在皮亚诺的建筑里，展出的作品每次大概有200幅，其它的作品则寄放在其它作为储藏室的展厅中。约瑟夫•赫尔芬斯坦(Josef Helfenstein)是梅尼尔收藏馆的现任主管，他认为建一座博物馆是将他们的激情之一带入一个新生命的方法。“他们刚到休斯顿时，那还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城市，并没有多少文化，”赫尔芬斯坦说。“而建一座博物馆，在他们自己的头脑中，是某种应对他们的落脚之地的方式。”这种说法可能给人一种他们不再理会休斯顿的印象。但，弗朗索瓦•德•梅尼尔，他们作为建筑师的小儿子，则特别指出，他的父亲认为那就是他们要找的家。“我的父亲喜爱德克萨斯的精神，那种‘能做就做’的德克萨斯精神，”弗朗索瓦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