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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昌专访】施慧:用朴素之诗向传统致敬 凸显“中国性”

2015-02-20 08:15:16 裴刚

  提及施慧,总会让人联想到“诗意”二字,无论是外在、性格还是作品。有人说,“施慧作品中的诗意,不是飞翔和超越大地,漂浮在生活之上,而是静默渗透日常生活的诗意,是人在大地上充满劳绩的诗意。”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则用“脉脉无语,静水流深”八字形容妻子施慧。而材料,正是施慧彰显个人性格气质的媒介。

  她被冠以“中国第一代现代纤维艺术家”、艺术界的“炼金术士”,棉、麻、宣纸、纸浆常见于她的作品中,当柔弱的纤维材质,最终形成具有粗犷的质感和强大力量的作品时,素朴的诗意和高逸格调的油然而生,在当代艺术的层面上体现出东方精神的底蕴。

  在去年的“质物素心”大型个展之前,施慧已经有18年没在国内办展了。2014年年底,在广东当代艺术中心成立的首展“8+1,艺术实验的方案”上,施慧带来她的经典作品《本草纲木》。施慧说,过于深奥的理性思考和写作不是她所擅长,观念离她很远。然而她所创作的艺术,恰恰是观念之作,是一种从心到手自然而然的流露——从设计走向造型艺术创作,继而扩展到对空间艺术的营造,她的艺术创作已从对材料的执着延伸到对材料背后文化性的思考。

  对于纤维作品,当很多人的概念仍然停留在工艺层面时,如何超越设计达到艺术?传统在当代社会渐行渐远的当,怎样凸显作品的“中国性”,引起人们反思?当观念在当代艺术中比较强势的氛围下,男性艺术家几乎占尽优势,作为女性艺术家,又应如何走自己的艺术之路?雅昌艺术网专访了著名艺术家施慧。

施慧《结》  棉线、宣纸、纸浆、木  90cmΧ90cmΧ15cmΧ24  1994—1995年

(图为1995年作品在中国美术学院画廊展出现场)

  艺术与设计:先破后立

  雅昌艺术网:从设计走向造型艺术创作,继而扩展到对空间艺术的营造,我们能看到您从对材料的执着延伸到对材料背后文化性的思考。能否先谈谈您艺术创作的历程与转变?

  施慧:我从学设计、做设计一路走向了艺术创作领域。1986年我开始学习编织。一个偶然的机会,有一个保加利亚的纤维艺术家到我们学校开设纤维艺术创作工作室,他带来了一个理念——纺织艺术应该打破设计领域,走向造型艺术的创作。但是在刚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我用的还是毛、麻、丝等这些比较传统天然的纤维材料进行创作。后来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我在材料上有所转换,开始尝试用宣纸和水墨结合进行编织。1992年,当我发现宣纸还处于纸浆状态时它的可塑性更强,就开始用纸浆结合纤维材料进行创作,创作形式越来越走向空间,创作思想也从一开始对于材料和编织造型的把握,慢慢地开始走向对于材料自身文化性的思考。

  我觉得这种转变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自己对自己也有要求。从设计走向艺术创作的过程中,我也会接触到很多现当代艺术,走进这个领域之后,会发现很多东西,思考很多东西,那么这个时候对于材料的思考就会多起来,所以作品也从形式走向了观念的思考。

  应该说整个九十年代我在形式的探索上还比较多,比如形式和材料、作品与空间、空间与灯光的关系等。那么到2000年之后,我便倾向于对于材料背后的文化性的思考,所以这时我做的一些作品,比如做假山,也是从中国传统园林文化审美的角度来思考。以及后来又做了老墙这些作品,都是对存在于我们生活当中慢慢逝去的一些文化或者是生活形态的思考,作品《本草纲木》就更加典型了,在文化思考上就更多了。

  雅昌艺术网:在很多人的概念中,纤维作品仍然停留在工艺层面,您是如何从工艺、或者说设计层面,将之延伸甚至超越工艺设计,到达到艺术层面的?

  施慧:设计包括很多工艺,工艺是设计里的一部分。制作工艺要求的是达到什么样的水准和高度,这都属于设计范畴。设计是必须具有功能性,因为设计出来的产品要有用于人的实用性,我觉得这是设计的最大特点。当然还有超设计,但即使是超设计,它也是领先的思想的设计,若干年后还是会达到功能那一步。设计的目的还是要为人所用的,它摆脱不了它的实用功能。

  但是艺术创作往往就是要打破这种功能,只有打破这种功能,它的创造性才能更往前走一步,所以很多艺术创作都会成为设计的先驱,因为它没有任何的条条框框,不用考虑实用性,完全发挥艺术家的想象力,根据艺术家敏感性、尖锐性往前走。

  雅昌艺术网:艺术家的敏感性和尖锐性体现在哪里?

  施慧:艺术家的敏感性体现在他对材料认知的一种意识,而尖锐性往往带着一种批判的态度。我觉得这种批判性很重要,艺术家带着这种批判性就可以对当下社会的很多问题提出自己的思考,艺术家的批判当中会给社会一种警醒,比如现代社会中的消费现象,一次性纸巾、一次性矿泉水瓶等,都是一种对人类资源的消费,但社会在发展过程中会有这样一个阶段,然而这个阶段这种现象谁来反思呢?我觉得艺术家应该提出这样的反思。他会在很多作品中批判这些现象,有了这些批判之后,他可能会带给设计界一种思想,所以我觉得艺术家和设计师的角度还是不同的。

  雅昌艺术网:也就是说,大多时候艺术会比设计先走一步?

  施慧:设计师做的是一种建构性的工作,体系要建构起来,越建构越完整,或者越建构越完美;艺术家是一种解构性的工作,本来有一个很完整的体系,他会去“破坏”,“破坏”之后让你重新建立。有一句话叫“不破不立”,你不打破它,你就没有新的东西出来,所以艺术家的责任是一定要打破这个东西,才能建立新的东西,在这一点上我觉得艺术家的创造性应更大于设计师。因为设计师在设计的领域内,再怎么弄,还是要考虑到功能性,所以它不可能彻底打破。

  但对于艺术家来说,它可以彻底打破,所以在上世纪初,我们可以看到很多的艺术家,比如波普艺术家,他们那个时候可以把马桶做成软体,把食物用布来缝制,把同样食用的东西放到巨大,就是超越常规尺度的大小,任何东西当你做到大尺度以后,它的功能性就不存在了,给你带来的是另外一种想象和视觉,完全改变了人们对它的观看方式和理解方式,它会有一种新的东西产生,那个时候大家会觉得:“哇,他怎么会这样去想?”这些艺术家在今天来看,思想还是很超前,其实我们今天已经在用他们的思考方式在做今天的设计。

  艺术与观众:传达审美与思考

  雅昌艺术网:在广东当代艺术中心成立时举办的首展“8+1,艺术实验的方案”中,您带来作品《本草纲木》,为什么带这件作品而不是您其它的作品?

  施慧:这是我和策展人俞可老师共同挑选的,主要是他挑选的吧。2013年年我在杭州做了一个个展,这也是我比较大型的展览,把我上世纪九十年代到现在的作品进行一次梳理。我已经有十八年没在中国办个展了,因为我的东西体量比较大,布置的方式也比较复杂,需要很多空间,所以不是那么的方便。俞可老师看了这个展览觉,认为《本草纲目·2》比较适合参加“8+1”。后来我们来到这边看了场地,也觉得这件作品适合这里。

  雅昌艺术网:《本草纲木》是您的典型代表作品,能谈谈这件作品的创作思路吗?

  施慧:《本草纲木·2》是我目前最新的作品了。《本草纲木》系列我做了两件作品,2009年做了《本草纲目·1》,2012年我完成《本草纲目·2》,“8+1”参展带来的作品是《本草纲目2》。做这系列作品之前,我有一段时间身体不太好,吃了很多中药,和中医也有些接触。我开始思考,中医的理论在今天为什么没有被重视,没有得到很好的梳理,而是被西医的药理理论渐渐取代了。《本草纲目》是中华医学的宝典,我想把中国传统文化的这些代表性的东西有一个呈现。我在2009年做了《本草纲目·1》,是以书本和书架的形式来呈现的。而《本草纲木·2》则是以古代书籍册页的形式呈现。

《本草纲目·1 》局部 2009年

施慧《本草纲目·2》参加广东当代艺术中心首展——8+1,当代艺术实验的方案

  雅昌艺术网:您意图通过这件作品传达给观众的信息是什么?

  施慧:《本草纲目·2》的材料是干枯的植物和纸浆,呈现的是一种在渐渐逝去的事物,从视觉上带来一种凝固的美感,实际上是以《草本纲木》的主题,让观众体验一种传统文脉的诗意。这件作品是可以围着看的,前面和后面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前面比较粗犷,后面则比较细腻。希望观众从这样一件像书籍一样的作品,既能享受到视觉上的文化诗意,更能在视觉背后,产生对传统文化理念的追忆及思考。这件作品我在德国也展过,有观众和我交流时说,看了这件作品很感动,感觉一些死去的东西,又活过来了。

  在那次展览中,俞可老师还把八位艺术家的作品分别用一段比较通俗的语言进行阐述,当然这只是简单的阐述,不会先入为主地限制观众的想象。但这样可以让观众更容易走进作品营造的意境中,对于观众认识当代艺术起到一个桥梁作用。

  雅昌艺术网:我们看蔡国强等艺术家的作品,在国际上知名度颇高,作品中的民族审美特性也是非常明晰的。您的作品同样具有很浓郁的中国性,您觉得这种中国性如何在作品中体现出来?

  施慧:艺术作品里的中国性,是艺术家作为中国人所受的教育和对传统文化的理解在他作品里自然而然的流露,比如一些画国画的艺术家,他会有一种文人士大夫的情结,去追怀那种士大夫生活,把那种审美精神带到今天的生活当中。只有在他对传统文化艺术有一个认知之后,才会在他的创作中体现出来,这是骨子里的东西,而不是单纯地把元素符号强加在作品中。我的艺术作品如果说有中国性的话,那是与我所受的教育和生活状态有密切的关系。

  你提到蔡国强老师,暂撇开装置不谈,我从他爆破的作品中看,感受到了中国人追求的那种非常清淡高雅的、有诗性的意境。这种诗性就是中国人骨子里的审美意识、审美精神。所以我觉得中国性会在艺术家的作品中自然流露,真的不是靠你用了什么元素,而是靠你自己内在的修养慢慢呈现。

  雅昌艺术网:来参加这个展览,最打动您的因素是什么?

  施慧:俞老师是一个非常好的资深的策展人,我们对他都很信任。认识了黄子龙馆长后,觉得他们对当代艺术的热心很难得。他们都有这样一种信念,要在广州把当代艺术做起来。那么我们作为艺术家,如果能够在当中起到推动作用的话,我觉得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雅昌艺术网:您并不是第一次到广州参展,您对广州艺术氛围的印象是什么?对于广东当代艺术中心又有哪些想法?

  施慧:在我们那个年代,对广州艺术状态的了解,基本是知道广州美术学院的设计非常出名,在全国比较超前,一讲到广美就觉得设计特别好。后来我在2002年参加广州首届三年展,那个时候广东美术馆也有这么一种雄心,要把当代艺术做起来。那次来广州参展,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觉得整个广东美术馆的工作人员都非常积极地配合,很快速地把事情做起来了,觉得广东人做事比较靠谱。

  那一次三年展做得很大,氛围很好。其实那几年广州当代艺术在全国已经有点影响了,后来又有了变化。现在看这边(广东当代艺术中心)能不能坚持下去。当下很多人想投资艺术,上海也有很多新开的民营美术馆,但对持续性我们也是打了个问号。据了解广东当代艺术中心与广州美院有一定的联系,在学院的支持下,希望能走得更长远。

  艺术与性别:坚守创作本性

  雅昌艺术网:您和许江老师是著名的艺术家夫妻。许江老师的主业是油画,而您从事的是雕塑、装置类的纤维艺术。你们会在艺术创作上相互影响吗?

  施慧:我和许江是互补的。一是性格上,他比较有激情,而我是比较冷静。二是在艺术上,许江一直在造型领域,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到德国留学,受过一些当代艺术思潮的影响。而我是做设计出身的。我往往会关注一些细节上的东西,在构图、形式等方面追求得过于完美。他作为一个搞造型的艺术家,就会提醒我说,你太注重细节了。我就知道自己又陷入到设计的角度中去了。所以我们关注的角度会不一样,两个人在一起交流,很多时候我一有想法就会和他谈,他支持,我就会很有信心去做。我从80年代走到今天,很感谢有这么一个人一直鼓励和支持我。

“2007年度马爹利非凡艺术人物展”施慧作品《老墙》

2013年4月13日,“精神绽放”艺术家许江、施慧作品联展在德国科布伦茨路德维希博物馆开幕

  雅昌艺术网:女性艺术家与男性艺术家会在艺术呈现上有比较大的不同。作为女性艺术家,从您的角度来看,有哪些不同?

  施慧:女艺术家比较感性,在形式和材料上做得比较好。而男性艺术家比较理性,逻辑性比较强,所以男艺术家在思考和理论方面,会从大局出发,对于社会的观察思考上相对尖锐一些。所以在观念艺术在当代艺术中比较强势的艺术氛围下,他们占了这方面的优势。但是如果让我们去做他们那一块,我也有我的拒绝,因为我不希望去创作一些不是我本性的艺术,我自觉没有那个能力、没有必要一定要往那一块去做。

  当然,现在接触到各种形式的艺术很便捷,我也会比较全面地去教学生,但从自己的创作的角度而言,我不会去做不符合自己经历和感受的作品。所以说每个人都会有他的角度,不可能把自己的经历、社会体验、感悟以及性格内在的东西都抛掉,追求别人追求的方式,这样反而失去了自己。

(责任编辑:江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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