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条与空间现代拆解形成的风格书法
2015-03-10 17:19:07 刘倩
【艺术人物】邱振中:醉于“线与空间”三十年
邱振中
“学书法的人,只要你提起笔,就落在书法史的牢笼里。”在一次讲座中,笔者听到邱振中这一观点,突然开始好奇书法这门古老的艺术在当下的意义。这也是在采访邱振中进入正题之前,他先抛出的话题:“书法的思考和整个中国当代艺术、当代文化的思考相比,它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处于怎样的深度?有多少意义?”
采访中,这位带着眼镜的光头教授,就如他给人的印象一样严肃、学术,中气十足,逻辑严谨。闲谈时,他的脸上又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亲切可爱,这样的学者很容易让人心生尊敬。
令人尊敬,还因为邱振中是中国当代书法理论和实践上都绕不过去的一个人。范迪安说他是一个书法的书写者,更是一个书法的思想者。所以在准备中国美术馆的大型个展“起点与生成”时,担任策展的范迪安首先想的是“展示他的书法思维还是代表作品?”而当邱振中告诉他自己的构思时,范迪安哈哈大笑。后来,在展览前言中范迪安说,当感受并进入到邱振中的思考路径时,自己被深深感动。
“书法太古老了,人们对书法的认识也根深蒂固,所以很书法展览容易先入为主,不希望展览还没开始就勾起了你所有的回忆。”“作为一个专业人员,当然希望把这个领域的思考创作尽量的往深处、往精彩处去做。”“今天的文化界、艺术界没有人会认为书法是不重要的,但是它要真正地变成当代艺术、当代文化中的有价值、有意义的组成部分,那还是一个很不容易做到的过程。否则书法在当代没有意义。”即使这次展览是对个人创作很重要的呈现,但学者附身的邱振中无法不思考更加具有责任感的话题。在书法之外,他还谈美术史、传统文化、未来的艺术,甚至忽略了采访的真正目的。
线与空间的现代拆解
从早期语言与书法的训练中,邱振中就开始对字的每一个笔画、线条和笔画之间的空间有所关注,“我会去感觉节奏,同时反过头来我去思考自己对节奏的感觉,这么一层一层地反思进去,你会发现这是一个分析的过程,我后来我除了看作品的整体关系以外的话,我还会去非常细心地去提倡笔画构成的每一个空间带给我的感觉,还有所有这些空间的关系。”现在看来,邱振中其实是在拆解汉字,这是一种非常细致的分析方法以及视觉记忆,还包括准确性的训练。
所以当邱振中在上世纪70年代末考入浙江美院读研究生的时候,恰好遭遇到西方思潮泉涌般的进入中国,在各大美术院校演化成中国的现当代艺术。“我在看那些现代艺术史绘画史中的现代艺术作品的时候,我发现他们也应当用我的方法去看,一个空间一个空间看,一条线一条线看,一块色彩一块色彩去看,然后再感受他们的关系,这跟我原来的方式一样,或许他们的这种感受方式也促进了我对书法的思考,所以我觉得我去做现代绘画,我去写现代诗歌,从传统诗歌到现代诗歌,我觉得都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没有任何阻隔。”用邱振中自己的话来说,就像是从一个房间慢慢地踱步到另一个房间那么简单。
邱振中 《新诗系列·保证》 1989 68*68cm
在三十年的创作中,邱振中的作品主要分成三个部分,被业界讨论的最为频繁的是他从学校期间就开始创作的“现代风格书法”作品,这也正是他在多年的对线条与空间中抽取出来,并进行转换的当代书法奠基性作品,包括《待考文字系列》《语词系列》《新诗系列》和《众生系列》四个系列作品。
在四个系列作品之后,直到2008年,一幅四条屏的《阳台上的花布衫》创作出来,邱振中继续用书法书写自己的诗歌,即使这些文字在书法专业之外的人看来都是不可读的,却成为他书法与现代诗歌创作的特殊道路。邱振中说,其实自己又有一段时间没有写诗歌了,写诗的冲动总会被忙碌的事情所打扰,他说要让自己在大展之后开始写了。
《邱振中·阳台上的花布衫》 2008 161*53cm*4
《阳台上的花布衫》诗文:
把躯体排空
你只剩下色彩和皱褶
垂垂融入阳台下规整的风景
不规整的风
来自一位伟大的手淫者
不时掀开你的隐秘如百叶窗之柄
无数次开阖
永不重复的随意的播弄
让裁剪者惊愕于物的诡谲
唯一的一次你旋转着
如火鸟的飞翔
在边缘画出一个缓慢的圆
一个小小的缺口上升
在花的茎杆上停住
(召唤所有清晰的手)
从悬挂处的弧线扩展
无数希望之珠沿着弧线滚落
(回答所有空洞的手)
而边缘仍在上升
千万颗太阳在衣襟下同时涌出
中间是你沉静的初始之词
因为你的满溢而飘散的光
在那俯临尘世的空旷中
解散风景解散所有悬崖边的女人
水墨绘画的空间转化
文字作品之外,邱振中同样对于绘画也在不断探索,尤其是从书法的线条和空间转换而来的水墨作品,但这却没有像文字作品来的那么容易。“水墨作品有一些偶然性,你可以尽可能的做好训练,把那些不足的地方都填平,等待那种机遇的出现。”邱振中很自信,他觉得某一天就会看到某一件作品反映了自己的综合实力。
邱振中 《渡》 2000 45*68cm
“在日本的时候,1997年的有一天画了一批画,用墨都很淡,觉得没画完,就卷起来了。”那几年,邱振中应邀赴日本担任大学客座教授,这批小画似乎并不太重要,回国时顺便带回国内,又过了四五年,他才想到这一卷一直没有打开的画,“很小的一件作品,大概尺寸是45乘以68厘米,就这么点儿大。把那一卷未完成的画打开看,这件作品就放在里面,突然觉得太完整了,太好看了,一笔都不能加了,我就盖两个章,就是这个作品《渡》。”所以这个作品的完成时间邱振中写的是2000年,这件作品也成为这次展览邱振中最为看重的作品,挂在了最为重要的位置。
当被问到为何对这件作品这么有感觉时,邱振中说:“画面的每一个细微的笔触,力量饱满,充满流动感,这其中没有一笔一丝的松懈,这其中的线与空间、节奏与衔接的关系都是经得起反复推敲的,它形成的图形在二十世纪绘画里没有的。”
线与空间,一直是邱振中不断在强调的,他觉得这是视觉最根本的也是书法最根本的东西。“一个书法家有什么本事?就是用一直毛笔画出一条线,这条线要让人们看1500年还看不厌。如果一个人对线和空间的驾驭到了这种水准,他画什么都没有关系。”邱振中是2003年认识到这个问题的,这让他创作出了《状态-Ⅶ》系列,看上去是一组一组黑色的线条,其实是一组干枯的百合花。
邱振中 《状态-Ⅶ》 2003 34.5*32cm*48
“那天我在家里看到一瓶枯百合花,叶子、花相互穿插着,空间很复杂。”对于空间极度敏感的邱振中看到之后激动得不得了,赶紧把花瓶抱到楼上,找到一叠亮光的铜版纸开始画这一组画,“用最弄的墨,用平时写草书的笔,几分钟画一张,就这样不停的画了两天,80多张,一直画到我没感觉。”画完之后,邱振中在其中挑了40多张组成了《状态-Ⅶ》组画,这组作品是邱振中作品获得赞誉最多的,几乎所有的中外策展人看了都喜欢,“它不是我平时的空间风格,这个很神秘。”
邱振中 《状态-Ⅶ》 2003 34.5*32cm
邱振中 《状态-Ⅶ》 2003 34.5*32cm
也就是画了这组作品之后,邱振中知道自己对线和空间的驾驭能力已经不错了。画完了百合花,他想的是接下来要画什么,邱振中到巴黎呆了两个月,天天看博物馆,那两个月他尝试着把世界上所有能画的东西都画了一遍,却也都觉得没意思。“在蓬皮杜艺术中心看见马蒂斯的作品,我太喜欢了,在离开的前一天,我突然想我要画马蒂斯的画,把他的油画画成水墨!”邱振中并非是毫无理由的去选择,他觉得可以解决中国现代水墨与西方转化的问题,“怎么转化?转化到底有多大意义,这个构思我一直在做,但是最后是八年以后我才展出。”这就是2012年他在香港的个展“从西厢记到马蒂斯”,在马蒂斯绘画的基础上,把明代西厢记的木刻版画画成水墨。邱振中谈到这组作品时很自豪,因为他没有学过画,更没有接受过画模特的训练,但可以画人,“我不是画人,我是画空间”。
(责任编辑:万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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