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多苓:我真正的思考来自阅读
2015-03-16 15:56:55 未知
编者按:艺术与文学,如一对如影随行的兄弟。阅读之于艺术家,是滋润其个人修养的沃土,是成就艺术创作的灵感。成都的艺术家们,正在读什么书,哪些书深深地影响了他们?本周,成都晚报《正在读》专版推出“艺术家正在读”系列报道,希望艺术家们的阅读分享,同样带给读者启迪和滋养。
“我从诗歌里得到的养分,比绘画理论书更多。
画画都是水到渠成,真正思考的时间反而来自广泛的阅读。
文笔很重要,不管是中国人写的还是翻译的,文笔好的我才读。
如果不能从这些书里得到乐趣的人,我甚至不愿跟他交往。”
——何多苓谈读书
阅读·趣味
“徐小虎7年的‘逼问’,为中国文人画做总结,王季迁在书中谈到的中国水墨画‘心手如一’,是我想研究的课题。”
阅读·影响
“王小波的小说,对我的绘画作品虽没有直接影响,却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我对艺术的理解。”
阅读·习惯
“我的阅读包含大量的当代诗歌,科学读物《地球的终结》也是我的床头书。经典的专业著作我其实并不爱看。”
何多苓,中国当代抒情现实主义油画的代表画家,“伤痕美术”代表人物。这位大师级的成都画家,当下正在读什么书?什么样的读物对他影响最深?他对阅读有哪些偏好?带着几多好奇和疑问,成都晚报记者走进了何多苓的画室,听大师“说书”。
正在“听王季迁谈中国画笔墨”
何多苓的画室,坐落在三圣乡荷塘月色的蓝顶艺术区。一栋两层楼的建筑,四周被绿荫环绕。穿过进门的小径,便能见到他的画室,一个简约而敞亮的水泥房间,前方正中央是他的画架,摆放着创作中的作品。穿过画室,便是书房,巨型的书架霸占了正面墙壁,陈列着各种各样的画册。高大的何多苓喜欢运动,书架脚边,散落着球衣、球袜…… 匆匆泡了一杯咖啡后,何多苓招呼记者落座。整个下午,话题都围绕着他的阅读趣味。他说阅读是工作之余的一大乐趣,还笑言自己看书有一点实用主义,“就专业书来讲,对我有益的,一定会读。”以油画见长的何多苓,有点“小意外”地跟记者聊起一本中国画著作——艺术史学者徐小虎所著的《画语录:听王季迁谈中国书画的笔墨》,这是何多苓最近正在读的一本新书。
王季迁何许人?当代最富盛名的旅美收藏家、鉴赏家。而作者则是知名艺术史学者、中德混血背景的徐小虎。1971年至1978年,徐小虎就中国书画笔墨问题对王季迁先生进行了一场马拉松式的采访。在徐小虎的巧妙追问下,王季迁尽最大努力解释了中国传统书画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大问题。二人以时而犀利时而风趣的问答,对中国古代书画的时代风格、笔墨特质、用笔技法、构图布局提出了各种精辟的观点,之后汇集成《画语录:听王季迁谈中国书画的笔墨》,该书被业界誉为“为中国文人画的笔墨做一次大总结”。 说起王季迁,何多苓十分推崇,“首先他本身的国画造诣很高,再者他对国画研究得深,甚至对每种笔法、每种笔锋都很有研究。所以他是国画鉴赏的权威,也是国画技法的权威。”笔墨体现了一个艺术家的个性和可识别性,王季迁的过人之处,便是仅仅从笔墨就能鉴别出艺术家的作品,“从宋元明清以来所有大家的笔墨,他都非常熟悉,他在这本书中详细谈到了他们的构图、表现手法,我最近也在台湾看了唐寅的个展,我觉得王季迁先生在书中解析得非常准确。”该书采取对谈的形式展开,是一种西式的研究方法。发问者徐小虎花了7年时间“逼问”王季迁,“问得直截了当,王季迁回答也直截了当,是我喜欢的方式。”
这本书对何多苓的创作,也有颇多启发,“这几年我都在进行把中国传统笔墨和油画笔墨结合的研究,需要把中国传统笔墨的方法运用到油画创作中。”何多苓谈到,中国的水墨画发展到清末,已经达到精神性的高度,“这才是中国文人画最重要的部分,它的所有笔墨都和精神融为一体了。王季迁在书中也谈到了这一点,心手如一。这是我想研究的课题。”
每天仍坚持睡前阅读的习惯
阅读,是何多苓从下乡当知青时便培养起的一大爱好。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在大凉山插队时,他饱读托尔斯泰、雨果、契诃夫等古典现实主义经典,文学的大门也在那时向他开启。“几十年后的今天,逛街最大的乐趣仍是逛书店。”他喜欢纸质书的触感,每天仍坚持睡前阅读的习惯。
何多苓用“口味很杂,兴趣古怪”来总结自己的读书特点。“拿到一本书,第一遍阅读会很快,如果我觉得有趣,一定会重读,即便是旧书,也会拿来当新书重读。”在何多苓心中,好书需反复阅读,“每次看过收获都不一样。”而说起阅读的偏好,何多苓说,除了经济方面的书不看,其他各种门类都会涉猎,比如小说、历史著作、建筑史、音乐史……说着还给记者举例,“科学读物《地球的终结》也是我的床头书”,在记者错愕的眼神中,他笑言,“我的阅读并不集中在绘画专业上,经典的专业著作我其实并不爱看。”
阅读对何多苓的绘画创作,有着千丝万缕的影响,有些是潜移默化,有些则把文字直接转化成画面。“我画画的时候不用太专注,比如我们俩这样谈话的时候我甚至可以画画,画画都是水到渠成,真正思考的时间反而来自广泛的阅读。有时候看书会联想到我的画该如何进行。”
“不过,语言直接转化成画面,也不容易。只在80年代有过。”何多苓那一阵很迷叶芝的诗,所以把他的几首诗,转化成油画,比如何多苓早期的作品《偷走的孩子》。这幅作品把诗歌诗意化了,类似于古人的诗意画。“那时我的阅读包含大量的当代诗歌,诗歌和我的画十分接近,都是一种不可言说的东西。这非常奇妙,对于洋洋万言的长诗,你要理解的都是它背后的东西。你可以胡思乱想,天马行空,这一点诗歌和绘画非常像。我在诗歌里得到的养分,比在绘画理论书里的更多。”
王小波的《黄金时代》看得最多
爱书的何多苓,对书也十分挑剔。什么是他定义的好书呢?“首先题材是我感兴趣的。其次文笔很重要,不管是中国人写的还是翻译的,文笔好的我才读。”
说到文笔,他喜欢直接的、黑色幽默式的,最推崇的是王小波的小说。“王小波的小说,可能是我反复阅读最多的书。”
二十年前,何多苓第一次读到王小波的小说,是《黄金时代》。时至今日,这本小说仍是不少文青心目中的最佳小说。初读王小波,何多苓被他书中的汪洋恣肆和天马行空震撼了,起初是被他的幽默乐得哈哈大笑,而后又为他隐藏在荒谬下的反讽和批判着迷。于是读完他所有的小说和杂文,“现在也会时不时抓起一本来读。甚至随意翻开一页也能读下去。”
何多苓说,好书是用来反复阅读的。“我追求的并非他的情节,而是他的细节。”在何多苓看来,“王小波是迄今为止,中国当代最有才华的作家。只可惜英年早逝,如果他一直写下去,作品会更好。”何多苓说,更喜欢王小波的中篇,长篇则显得结构有些松散。
此外,王小波所推崇的小说家卡尔维诺,也是何多苓的心头所好,比如《寒冬夜行人》《帕罗马尔》《我们的祖先》等书他都很喜欢。黑色幽默,是何多苓最偏好的虚构类作品,其中也包括何多苓早期读过的契诃夫小说。“幽默是高级的、深层次的智慧,包含了大量的沧桑、悲凉。当作家以喜剧精神和幽默口吻述说荒谬故事,便含有更大的悲伤。”何多苓说他理解这一点,也能从中得到阅读的乐趣和共鸣,他甚至直言:“如果不能从这些书里得到乐趣的人,我甚至不愿跟他交往。”
有人说何多苓油画作品的基调是悲伤,生活里的他却乐于阅读幽默的作品,对此他解释,“可能从整体来说,我们对人生是一种悲观主义,但并不是每天愁眉苦脸,而是能从生活中发现很多乐趣。这些乐趣可能来自荒诞,也可能就是荒诞本身。像王小波的荒诞就非常有趣,这种荒诞才是真实的,比任何严肃的真实更为真实。”何多苓说,“如果一个作家和我是一类人,他的书看着会有一种亲切感,比如王小波。虽然从未认识过王小波,但通过他的作品,我想我和他对生活的某些体验很接近。”何多苓坦承,王小波的小说对他的绘画作品虽没有直接影响,却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他对艺术的理解。
(责任编辑:秦连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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