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出现各大展览上的青年艺术家韩建宇、黄一山都已小有名气，但他们在广州的首次个展刚刚开幕。3月20日晚， “干预/蓝天：韩建宇、黄一山双个展”在广州扉艺廊开幕。其中，黄一山完全用平涂手法创作的“蓝天”系列共四件作品呈现了他迥异于以往的创作面貌。在他尽力收集的25种天蓝色颜料和它们所指代的“蓝天”概念里，黄一山反复摸索着它们和绘画的关系。《蓝天》系列的创作初衷是否跟环保有关?这个系列对于黄一山是否意味着创作转型?在极简的外壳之下，《蓝天》系列蕴含着黄一山什么样的艺术理念?雅昌艺术网现场专访了青年艺术家黄一山。

　　艺术家黄一山

　　两年做一次个展是比较好的节奏

　　雅昌艺术网：您参加的群展蛮多，但跟同辈的艺术家比您的个展比较少，这次是您在国内的第二次个展，在广州的首次个展，这是你的有意选择吗?

　　黄一山：我画一张画起码两个月，做个展需要有一定的作品数量，因为产量比较低，每次要凑个展都很难，有时候要凑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做一个个展出来，所以比较多的是参加群展。这是第一方面。

　　第二方面，我觉得做个展应该能够相对完整地呈现艺术家的阶段性思考，不能为了做个展而做个展，两年做一次个展对我自己而言是一个比较好的节奏。我也有一些小项目在做，跟我的绘画主线是平行进行的。也会做一些画以外的思考，当然严格地说不能说是个展的形式，就像之前在小洲村的腾挪空间，一个展览就是一件作品，很难称得上是个展，空间的负责人刘可老师称之为“单展”。

　　雅昌艺术网：听说这次展览也是筹备了很久的。

　　黄一山：这次展览的确是筹备了很久，应该算是比较波折吧。大概有两三年前，扉艺廊就跟我们约展览，他们想做一个我跟韩建宇的双个展。我们心里也一直在盘算着，如果在这个空间做展览应该怎么做。一直推迟的原因是方案没有完全落实下来，我跟建宇都是在广东这边成长的艺术家，本科、研究生都是在广美读。参加群展也不少，所以广东这边的朋友对我们的作品是非常熟悉的，说白了，过来看展览大部分是艺术圈内的人，我们两个一开始做展览的初衷就是想要这个展览呈现的作品面貌应该跟别人对我们的习惯认知有一些差异，第一，我觉得这样会比较有意思;第二不会太耽误朋友的时间，因为你要做一个展览，朋友起码要牺牲掉半天的时间过来看展览，如果他很熟悉作品的面貌，我觉得就是在耽误别人的时间。所以我们在不断地更新展览方案，消耗的时间是比较长的。

　　雅昌艺术网：在本地做个展，因为大家都很熟悉你的作品，挑战是不是更大?

　　黄一山：对我们来说压力很大，因为广州是我们的根据地，观众都特别熟悉你的作品，怎样给他们带来一些新鲜的感觉，同时也是对自己艺术发展的一个检验，挑战还是蛮大的。

　　雅昌艺术网：您这次的展览具有很强的实验性，这是您个人的想法还是策展人主导的呈现?

　　黄一山：我跟建宇的双个展是扉艺廊之前就谈好的，策展人梁建华是我们给画廊的推荐。他通过对我们的作品分析之后，发现我们的工作方式很不一样，如何处理好两个展览的关系，有一定的难度。我们在大量的方案里面筛选，策展人也给了一些意见，我们就想把这个展览做得更加纯粹一些，带有一定的实验性，包括建宇这次的作品也是跟之前的有很大的突破，这个展览严格来说不能说是我们两个人的转型，但我们对作品思考的维度都有一些扩张。

　　黄一山用搜集来的25种天蓝色颜料创作的指代“蓝天”的作品

　　《蓝天》系列跟环保无关，但指向日常经验的怀疑

　　雅昌艺术网：这次呈现的《蓝天》系列作品跟您之前的作品有非常大的不同，这是您最近开始的新探索吗?

　　黄一山：确切的说是在2014年底，我开始做了这个系列，这些都是我最新的作品。粗看会觉得《蓝天》系列不像是我的作品，但仔细想了又觉得还是有我的影子在。

　　雅昌艺术网：《蓝天》系列的创作灵感来自哪里?为什么开始这个系列的探索?

　　黄一山：开始《蓝天》系列还是挺偶然的，对作品的出发点是我自己都觉得不太确切，这一两年，我的作品情感更加倾向于纯粹和单纯，越来越喜欢一些直截了当的东西。为什么会产生《蓝天》这个想法，有一天晚上我睡觉前，头脑里浮现了几个蓝色块，我慢慢地寻求这些色块的来源和关系，我很瞬间的、也很本能的就跟我们绘画的一种体验连接起来。

　　这种体验就是买颜料，每种颜料都会有一个名称，但每个牌子同一个名称的颜料颜色是不一样的，顺着这个思路我就开始去寻找“天蓝色”。它是一个比较具象的指代，“天蓝色”会指代天空这样一个属性，我觉得这个是很有意思的，就开始去买各个牌子的颜料。

　　收集“天蓝色”颜料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体验，我们平时买颜料是为了挑选自己喜欢的颜色或者是这个颜色是适合自己绘画习惯的，这个蓝色是要纯一点还是灰一点，但是现在我去买颜料动机完全变了，我打开我买的“天蓝色”颜料之后发现，很多颜料的天蓝色超出了我的想象，这个颜色怎么会是天蓝色?!其实是因为颜料厂商的调色标准都是不一样的，所以同一指代天蓝色名称的颜料同时可以指向很多种颜色，这是很吸引我的事情，我去买颜料的时候挑到一些颜色差异很大，很不靠谱的颜色就变得很兴奋。

　　买颜料的动机已经不一样了。虽然天蓝色有一个相对的CMYK值，但对于不同地域，不同品牌、不同的调色师傅，对蓝天的认识也不一样。比方说意大利的天蓝色会更蓝一些;当地的喜好、所用的矿物质、还有调色的师傅、，对蓝天的认识也不一样。要调天蓝色的师傅可能觉得，我对蓝天的认识就是这样的，比如生活在西藏的人他的蓝天很蓝，生活在广州的人蓝天可能没有那么蓝。

　　这样一个很简单的出发点，我慢慢展开对天蓝色的一些思考，对这个问题变得敏感起来，牵涉到很多平时没有留意到的问题。

　　雅昌艺术网：您一共收集了多少种“天蓝色”?

　　黄一山：我能力范围内收集了25种，包括水粉，油画、水粉、丙烯，主要是这三种颜料，因为这三种颜料是相对饱和的。这些不同的“天蓝色”，提示我，颜色是一种相对论，一个牌子的颜料你画一遍跟画两遍颜色也是不一样的，不同材质的画布上呈现的颜色也不一样，这些差异都是我们平时很少去察觉的，或者说不会变得很具体，起码对于画家而言。

　　雅昌艺术网：从天蓝色到“蓝天”有没有跟《穹顶之下》或者环境问题有关联?

　　黄一山：出发点跟环保完全没有关系，特别简单的一个开始，完全是一个画家对平常接触的东西的思考，自然地生长出一些奇形怪状的想法，我特别享受这样的过程。甚至画出来很像抽象画，也有点儿像极简主义，但实际上这个挺具象的。正常的话，画蓝天的时候不会只用到“天蓝”，天蓝色也不会只用来画蓝天，我其实是在对这个问题进行一个逆向的思考。

　　可能表面上有一个像极简主义的壳，内核却跟极简主义是无关的。

　　雅昌艺术网：你为什么会对这个命题，对自己很偶然出现的一个念头越来越有兴趣，是不是在这个背后有很多可以说的话，可能指向我们日常经验。

　　黄一山：这一点你说得挺对的，这一点跟我以前的作品挺有关联性的，因为我以前的作品有点儿指鹿为马等等这样的荒诞，通过一些指代，可以从另外一个反面看我们的生活体验。

　　对于《蓝天》系列你会很自然地联想到环保，我也会联想到，有可能几十年或者上百年之后，地球的大气层里面已经看不到蓝天这样一个东西，只能拿天蓝色跟小孩说天蓝色是这样的，他们只能通过想象认识这蓝天的颜色。

　　黄一山的创作手稿

　　知识和力气是帮助你做减法的

　　雅昌艺术网：你之前的作品画面的呈现非常的理性，但是能看出来你的基础是非常好的，在做《蓝天》系列的时候已经完全放弃掉了。

　　黄一山：空间系列的作品依然是我的主线轴，《蓝天》像是我的一个发散性思考，像平时是走公路的，今天突然间想换个路走，《蓝天》就像是我作品当中的一条小岔路。做作品的时候，艺术家不可能在一件作品里边把所有的知识都用进去，把所有的力气都用进去，其实你的知识跟你的力气是用来做筛选的。就是要通过你的知识经验筛选作品中什么东西是不要的，放弃要比选择更难，我要一个东西很容易，我要超写实技法我去学两个月，我绝对可以把超写实技法画得很好，做一个作品的时候就选择这个作品怎么做才会适合你的感觉需要，怎么做才符合作品的逻辑关系，这个时候要做减法。

　　雅昌艺术网：做减法的时候会痛苦吗?

　　黄一山：也挺爽的，做减法不是说代表你会的东西就丢失了，不会丢，下一次做的时候会用到其他的知识，或者是用其他的技术。

　　雅昌艺术网：做减法在《蓝天》系列当中体现的特别明显，但是在你之前的作品当中也能感觉到你放弃了很多东西。

　　黄一山：不管是教学或者我们创作的时候，都需要对作品提炼，这种提炼主要是思考上的提炼，而不是说画面画得简单，比方说我画一个室内的空间，日常生活的室内肯定什么东西都有，消除了室内的杂物，就变得很荒诞。之所以画得慢?要画到觉得多一笔也不可以，少一笔也不行，这样才会达到画面最满意的状态。我本身是一个比较纠结的人，对没有确定的东西会很犹豫，但一旦确定了就不会再变了。

　　雅昌艺术网：艺术家下笔的时候需要这种确定。

　　黄一山：当然你觉得这张画面不喜欢的时候你第一时间会自己先感觉到，画面也会反过来质疑你，你就不会想再画了。不想画的画面还能够继续坚持下去也是一种行为了。

　　黄一山用天蓝色颜料和草绿色颜料创作的指代“蓝天”和“草地”的装置作品

　　雅昌艺术网：《蓝天》系列有可能是你现在走的一条岔路，有可能以后会延伸一些其他的东西，还是会继续探讨空间的主线?

　　黄一山：空间还是我的一个主线，起码是这几年的主线，因为空间可以容纳很多的概念。我之前的空间是用平行透视的方式做一个空间，这种方式叫做“轴测图”。轴测图是建筑设计施工图的绘制方法或者是工业产品工业类的绘制方法，这种方法就是导致所有画面的线条都是平行的，在这样的画面里边，没有办法产生遥远的空间，画布有多大只能画多远。现实里我们眼睛看东西有透视，一条线拉过去地平线就会出来。其实画蓝天也是对我画面空间的一个思考，打个比方原来画面的空间是有限的，这个“蓝天”的空间是无限的。所以这次展览的末端我做了一个木架子的装置，把两个平面的画面产生一定的角度，地平线就出来了，用了一个相对强制的方法让这个空间产生出来。

　　雅昌艺术网：能否详细介绍一下这个装置作品?

　　黄一山：上面是用“天蓝色”画的，草地也是用同一个品牌的“草绿色”画的。之前我的作品里面也经常出现过草地，我这次的草地是用回我以前画草地的方法，就是用颜料一颗一颗去厚点，形成一个人工草皮，但是这个草绿色也是一样没有进行任何的调和，颜料板挤出怎么样就怎么样，它是代表草的绿色。

　　雅昌艺术网：你画《蓝天》系列的时候是不做任何调色吗?

　　黄一山：不做任何调色。

　　雅昌艺术网：画蓝色的时候就是用平涂的方法还是什么技法吗?

　　黄一山：就是平涂，没有任何技法，想要消除技术性。我是挺喜欢直接、简单的作品，因为简单，能够透过它去思考很多问题，这种东西可能跟东方的文化有一些关联，我现在还没有想得太清楚，这种感官，这种气质，做了些游戏。

　　雅昌艺术网：你以后会不会走向装置?

　　黄一山：暂时不会。我其实有很多装置的方案，都还没有实现，一个是没有时间去实现;第二个是觉得想法不成熟，还没有做，我倾向于比较综合性的思考，画面只是我比较信任的一个媒介。

　　黄一山《金属门》 60x50cm布面综合材料，这是本次展览唯一一张展示黄一山创作主线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