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馆是什么?在大多数人看来，是展出艺术品的地方，而在知名学者、中国美术馆副馆长张子康看来，美术馆的功能远远不止于此。作为2015年关山月美术馆“四方沙龙”的首位演讲嘉宾，张子康3月28日来到关山月美术馆，他在此进行的题为“美术馆学术与文化生成”的学术讲座，为深圳观众带来一个美术馆与社会学术文化生成之间的关联及思考。

　　美术馆要发现艺术家的价值

　　由本报参与主办的关山月美术馆“四方沙龙”学术讲座2015年度主题是“美术馆与文化记忆十讲”，全年讲座将贯穿一个主题，就是“美术馆”跟“社会”以及“文化”之间的探讨。而作为知名的美术馆专家，张子康此次讲座就围绕美术馆与社会文化之间的关系展开。

　　张子康把美术馆定位于一个建造长远文化价值的场所，在这里新的艺术家的价值被发掘出来，而过去的艺术家价值则被重新梳理，从当代人的角度得到重新解读，从而被发掘出新的价值。“在研究、展示、教育等一系列的事宜展开的同时，正是美术馆知识生产的过程。”事实上，不管是莫兰迪的瓶子，还是塔皮埃斯的十字，都是通过美术馆的展览而被发现并认可的，现在人们一看到这些特定的符号，就会联想到这些艺术家的独特创作，这就是美术馆所建立的长远价值。

　　“你们以为把东西在美术馆里摆出来，这就叫展览吗?”在海外的中国文物展上，张子康曾经多次遇到外国人这样质疑中国的展览。“他们特别不认可中国人在国外做这样的一种展览。比如说做一个文物展，我们把这些文物放在这儿，把标签写清楚，然后按年代排出来。我们就觉得这么好的文物，这么好的东西在你这儿展览，怎么学术界一直不认可?而对方则认为，你是一个研究机构，你是一个美术馆，你做展览的时候必须有你的研究，有你的立场，有你对一个艺术家或者文物的新的梳理并建立起一个新价值。美术馆是通过搜集老的知识激发新的能量，不断地激发，这样才能够起到教育审美的作用。”

　　张子康以今日美术馆举办的王广义展览为例，“当时很多人都认为王广义的作品已经被确定了，为什么还要做他的展览呢?实际上，在这个展览之前，王广义被定位为一个政治波普的艺术家，后来他又作了乌托邦系列，但经过大家的学术讨论，认为他的作品是通过对神的崇尚，才完成了波普艺术到乌托邦的转变。这使得我们对他的认知在学术上有一个突破性的放大，这个展览就显得他的价值不一样了。如果我们还是展那些旧东西，而呈现不了一个新的价值，这个展览就是无效的。现在只要提王广义，就离不开今日美术馆那个展览。”张子康强调，艺术作品经过美术馆展示，不仅是对它的价值认定，更多的将它经过再解读，来进行新的价值判断。

　　艺术价值建立带来商业价值实现

　　张子康特别强调美术馆展览的学术性，强调美术馆必须有自己的学术定位。他说，学术价值为什么这么重要，就是因为学术价值会深远地影响我们整个的审美发展，而我们为什么要建立这个长远的价值体系，是因为只有长远的价值才能够给我们带来一个长效应的各个方面的发展，比如商业价值的实现。

　　美术馆收藏这一块价值体系的建立，会对未来商业价值体系的建立起到一个非常直接的作用。重复历史的创作在美术史上是没有位置的，很多艺术品当下很值钱，但最后不值钱了，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其实就是它的学术价值不够，然后它没法进入美术史，逐渐就消解掉了。美术馆如果建立的全是短期效应的价值体系，就会出现这种问题。比如黄宾虹的作品，他生前想把作品捐给博物馆，博物馆不收，后来是找熟人才收下来。可是20年之后，他却成为公认的中国20世纪最重要的艺术家。“为什么我们那时候不能认知他的艺术，就是美术馆在认知创造力上有问题，他建立了一个新的东西，这个东西是我们审美经验里面没有的，我们不能认知他，所以大家都排斥他。一个美术馆如果提倡创造性、实验性的话，我们首先发现这个东西和别人不一样，而且他有自己的想法和理论，我们学术要去研究他，要去推动他。可能这样的艺术会早一点被文化界认知。而那个时候，如果有人认识到他的价值，可以花很少的钱买下一大批作品，这里的经济利益也是很可观的。”

　　张子康提出，缺乏一些规范性的要求，也削弱了有价值的艺术商业化的发展。“国外的美术馆对作品的要求非常严，在世的艺术家画同样的作品超过3张美术馆是不会收的，雕塑超过8件也不会要，版画超过30张不会要，甚至有的超过8张也不要，每个美术馆的定位不一样，他的要求高度也不一样，美术馆的权威就是建立在这样的一个高度上。现在我们的美术馆收藏的一些艺术作品，可能艺术家画了几千张一样的照样还在画，这样建立起的价值体系，最后完成的商业价值体可能也会有问题。”

　　国内美术馆有活力也有问题

　　此次讲座尤为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在互动时间，提问的观众非常踊跃，而且提出了不少堪称专业的美术馆问题，令张子康也觉得难以回答。一位观众请张子康谈谈国内美术馆的整体状况和存在的问题。张子康坦言中国的美术馆有复杂性和多层面性，“在专业性和功能化完善上做得特别好的美术馆很少，大众对美术馆的认知有错位。”尤其是民营美术馆，国家对民营美术馆没有整体政策，在专业性和规范化方面的要求都没有，这些都是需要完善的。

　　张子康承认目前中国美术馆发展有活力，有速度，但在美术馆迅猛发展的同时，美术馆的定位出现了不少问题，很多重复建立的美术馆消解了自己的价值。“美术馆要找到自身的定位，要建立自身的高度，没有高度的话，你就不可能和高端对话。比如你的收藏，如果你没有某些作品，就没有这种交流的可能性。”

　　好的现象是这几年收藏的资金一直在上涨，但中国的美术馆缺乏体系化的收藏，收藏的高度决定了美术馆的位置，“你有几万件藏品，但是最后可能只有1000件有用的，这个就失去了整个收藏的意义了。那些没用的藏品反而占用空间，还提高了保管成本。”

　　正因为如此，张子康认为，目前美术馆不光是一个自身发展的健全或者做得更好的问题，更多的应该是让大家了解美术馆，让大家知道美术馆是干什么的，这样观众才能真正地关注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