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创办美术专门学校，第一个使用裸体模特，第一个在大学招收女生……艺术大师刘海粟的一生，以“敢为天下先”著称，在艺术上，他也保持了这种叛逆的精神，以艺术叛徒自居，无论是油画还是国画，他的作品总是充满创新精神。

　　3月21日，南京大学教授丁涛做客关山月美术馆“四方沙龙”，以《海粟大师生平传奇与艺术追求》为题，从多个方面分析刘海粟艺术。丁涛用“大、力、厚、新”四个字来评价刘海粟的艺术特点，认为其中国画的突出成就是泼彩、泼墨，而油画的突出成就则是浓郁的民族气派。

　　艺术叛徒胆量大

刘海粟1963年作品，中国画《最爱无花不是红》。

　　刘海粟从幼年学画开始，天性中就有一种不守常规、以变为乐的脾气，他曾经在文章中回忆过这段生活：“忆余幼年与余姐同学画时，余即有活泼之天性流露期间，于印稿模仿时或有不尽合处，师辄为余纠正，余屡不从，且喜以己意涂鸦。师曰汝性不近画，不宜学画。弱冠入校习画，稍觉自由，然翻阅前作，不觉无形自缚，盖已受塾师强制之毒也。”对于绘画，刘海粟反对陈陈相因，反对扼杀“活泼之天性”，主张个性的张扬和自由之发挥。他不满于塾师影格描图的机械教习，而任情驰骋，自由放笔，一枚“海粟乱涂”的印章沿用多年。丁涛回忆早年在刘海粟身边，当时有家长拿了孩子的画作给刘海粟看，墙上的瓦是用红色画的，他会指了这一处说：“这个好，他胆子真大。”

　　正是基于这样的创新精神，刘海粟虽然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却在17岁时，就创办了中国第一所美术专门学校——上海美专，他把“不息的变动”作为治校方针，从创办开始的主张户外写生，到后来的学科和专业不断地发展和充实，都是紧跟着时代和社会的需求。他甚至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大胆启用裸体模特进行教学。1917年，以裸体模特作为人体写生的教学方式在中国还鲜为人知，刘海粟不仅首开先河，而且把学生习作在展览会上公开展出，这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报纸上支持和反对的双方几番论战，甚至引来了当时的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下达禁令，直至对簿公堂。

　　模特风波历时十年，由此刘海粟“艺术叛徒”的称号风靡大江南北。这固然是反对者对他的误解和诋毁，但事实上，转而成了朋友们对他的美誉和昵称。郭沫若给刘海粟独具创意的画作《九溪十八涧》题诗，开篇就写道：“艺术叛徒胆量大，别开蹊径作奇画。落笔如翻扬子江，兴来往往欺造化……”后来，刘海粟还用“艺术叛徒”这四个字为自己刻了枚印章。他的一篇文章，题目干脆就叫《艺术叛徒之艺术论》。

　　“我画的油画

　　也应该叫中国画”

刘海粟1930年作品，油画《巴黎圣母院》。

　　丁涛教授介绍，刘海粟先生是油画和中国画两个方面同时并举的，幼年接触中国画，到了上海开始学习西洋画。他在上海买到一些西洋的画集，很高兴地开始临摹，一开始不知道怎么画，就到油漆店里买油漆，发现不行，结果一请教内行说不是用这个的。后来他把这段经历讲给丁涛听，自己都哈哈大笑起来。

刘海粟1922年作品，油画《前门》。

　　早在20世纪初，特别是新文化运动中大量涌进的欧洲文化艺术，对刘海粟就产生了重大影响，这种影响随着他多次欧游考察而变得更为深刻。

　　刘海粟不是一位循规蹈矩的画家，不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画家，他的艺术血脉中，奔腾着的是“破坏”的血液，同时也是创造的血液。刘海粟早在二十世纪初碰上了东西方绘画思想交汇的机缘。一方面由于家庭环境，使他受到较深的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在个人气质上又具有比较强烈的个性; 另一方面又正站立在中国新文化运动思想浪潮冲击的正面，并有志于力挽中国绘画长期以来因袭模仿的颓风。他接触到了西方的不拘细节、自由奔放、新鲜泼辣的新兴绘画，正好同他一直崇奉的石涛、八大所创新的画风相接近，就像磁石吸铁，一下子心心相印了。因此刘海粟很早就接受印象主义，后期印象主义以至野兽主义的影响，对马蒂斯、塞尚、梵高等画家，都推崇备至，不是由于标新立异，也没有与传统绘画完全断离，相反，对他来说，正好是同从石涛、八大以来的传统创新画派相衔接，并且也是同传统的文化精神相合拍的。 总之，一切产生在一定的“因缘”之中：他在西方革新画派的艺术中找到了时代的新的色彩和声音，也瞥见了自己个性的折光和传统的投影。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邵大箴认为，他在西方引进来的写实的油画、表现性的油画、印象主义和后印象主义的油画里面，有中国人的血液，有中国人的感情，有中国人的思考，所以他这个油画是中国的油画，是有个性特色的油画，是有民族气派的油画。

　　刘海粟主张中国人的油画，应该是注入中华民族精神、民族气质的油画。他用中国人的美学、中国画的笔墨观念来理解油画，甚至曾经对丁涛说：“我的油画也可以叫中国画。”他把中国笔墨运用在油画创作中，把中国画的传统用笔应用到油画中，他1954年创作的油画《黄山散花坞云海奇观》，用隶、篆、草法写松，写石注意色块的雕塑感，画才中有骨骼，中西结合，形中有韵。云烟的聚散升落，浓淡远近，既是客体的表现，又有东方传统的画味，充分体现了中华民族特有的内涵气质。

　　刘海粟甚至把中国画题跋的形式直接应用到油画中。1978年他在桂林、杨朔油画写生，就完全用中国画的方法，用简练的线条和丰富的色彩来画油画，然后在空白的画布上题诗。1979年，他在北京西山画红叶，叶子的画法用了些没骨的技法，并在画面天空空白处题了一首七绝。这种在油画上题诗的方法，前人没有先例，它使油画更贴近了国人的欣赏习惯。

　　宾馆菜、院体画、状元书，

　　都是老一套

　　刘海粟1976年作品，油画《漓江》。刘海粟主张中国人的油画，应该是注入中华民族精神、民族气质的油画。他用中国人的美学、中国画的笔墨观念来理解油画，甚至曾经对丁涛说：“我的油画也可以叫中国画。”他把中国笔墨运用在油画创作中，把中国画的传统用笔应用到油画中。

刘海粟1982年作品，中国画《曙光普照乾坤》。

　　刘海粟身上具有一种强烈的叛逆精神和大胆的开拓意识，晚年谈到这个问题，他常常戏谑地说：“宾馆菜、院体画、状元书，都犯了千篇一律、没有个性的毛病。”丁涛认为，刘海粟不是在模仿传统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而是反传统的。刘海粟一贯主张，艺术不可拿理智去分析，“制作艺术应当不受别人的支配，不受自然的限制，不受理智的束缚，不受金钱的役使;而应该是超越一切，表现画家自己的人格、个性、生命，这就是有生命的艺术，是艺术之花，也是生命之花。”丁涛回忆说：“看刘老画画，简直就是一个很愉悦的游戏，他旁若无人，尽情尽兴，常常一气呵成。”这也使得他的中国画，尤其是后期的泼墨泼彩作品，在画坛独树一帜。

　　刘海粟1954年作品，油画《黄山温泉》。刘海粟一生最爱黄山，一生最重要的作品也多以黄山为题材，可以说黄山是海粟艺术的源泉，海粟给黄山增添了艺术内涵。从1918年第一次跋涉黄山到1988年第十次登临黄山，跨度达70年之久，几乎包括了刘海粟一生的艺术实践活动。而他以黄山为题材创作的作品，包括速写、素描、油画、国画，总量蔚为壮观。

　　刘海粟1978年作品，中国画《泼彩荷花》。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刘海粟开始用泼墨泼彩画中国画。丁涛在荧幕上展示了其中一幅代表作品《泼彩荷花》，丁涛认为刘海粟的《泼彩荷花》与张大千相比，更加富于张力与激情，这幅作品实际尺幅虽然不大，但气势很大。

　　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他开始用泼墨泼彩画中国画。丁涛在荧幕上展示了其中一幅代表作品《泼彩荷花》，丁涛认为刘海粟的《泼彩荷花》与张大千相比，更加富于张力与激情，这幅作品实际尺幅虽然不大，但气势很大。

刘海粟(中)晚年在黄山写生。

刘海粟1988年作品，中国画《黑虎松》。

　　刘海粟一生最爱黄山，一生最重要的作品也多以黄山为题材，可以说黄山是海粟艺术的源泉，海粟给黄山增添了艺术内涵。从1918年第一次跋涉黄山到1988年第十次登临黄山，跨度达70年之久，几乎包括了刘海粟一生的艺术实践活动。而他以黄山为题材创作的作品，包括速写、素描、油画、国画，总量蔚为壮观。其中就包括众多的泼墨泼彩作品，刘海粟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对泼彩、泼墨的技巧加以发展创造，再和黄山的景致气息相通，他的自我风格更为突出。

　　1979年，刘海粟用明朝人写大草的路子，线勾一幅《云海奇观》，又用大泼彩作《黄山云海》，在应邀给人民大会堂作画时，他绘制的《黄山狮子林》，也是大幅泼墨之作。丁涛介绍说：我们看他用泼墨，泼彩，当时觉得这个画能不能成功，因为一片模糊。但是，晚上往墙上一张挂，什么都有了。气势磅礴，生动夺人，而且泼墨，泼彩也是刘海粟艺术发展整个过程当中一个很光辉的成功的标志。

刘海粟1984年作品，中国画《金笺牡丹》。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他创作了大量泼墨、泼彩黄山图，同样来自对景写生，与过去作品相比主观成分明显增多，注重精神描写与气韵的表达;手法上以“骨法用笔”的中锋线条构建骨骼，用墨或彩泼洒晕染以助韵，兴会所作常常笔墨酣畅，气势夺人，可谓“墨气淋漓幛犹湿”、“笔所未到气已吞”。

　　刘海粟1978年作品，中国画《泼彩荷花》。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刘海粟开始用泼墨泼彩画中国画。丁涛在荧幕上展示了其中一幅代表作品《泼彩荷花》，丁涛认为刘海粟的《泼彩荷花》与张大千相比，更加富于张力与激情，这幅作品实际尺幅虽然不大，但气势很大。

　　著名艺术家、香港《美术家》杂志社主编黄蒙田在香港《大公报》发表的评论中说：“刘海粟当时追求创新的方法之一是‘贯通中外’”。许多作品显示出两种形式的互相影响。有些中国画山水的着色和带色皴法，山水的色彩线条，焦墨花卉的运笔，山水和花卉的泼色，在一定程度上，使我们意味到后期印象主意油画的强烈色彩和简洁线条;相反，在某些油画上的色彩和线条的运用方法，也使我们联想到它来自传统中国画……”在他看来，刘海粟的“贯通中外”不少一分中国画加一分西洋画那一类结合方法，而是二者不同程度的精神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