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军:我们的写实油画比西方好得多
2015-04-13 09:38:54 梁志钦 曾树刚 孙林
冷军 肖像画《小罗》
油画《天光》局部
冷军《五角星》曾获第九届全国美展金奖
“作品若没有高度没有深度,就不能使人共鸣使人感动。”——
与记者深入交谈,是在深夜10时后,而每天晚上,冷军都会一个人在工作室画画到凌晨。由于他画的是场景写生,所以即便模特晚上不在,也不影响他的进度。夜晚的宁静中只荡漾着几句轻轻的京剧小调,冷军喜欢在画画时哼曲子。他强调得最多的是“玩的状态!”他非常自信地说:“我们的写实油画比西方好得多!”
谈突破
“这样画下去,有没有突破不好说!”
记者:我十年前第一次看到您的作品《世纪风景之三》原作的时候,我感觉写实油画估计就到头了,原来油画能画到这样一种程度。您觉得继续这样画下去,还有突破吗?
冷军:不好说,因为我以前觉得我的场景写生,也很厉害了,已经没突破了。但是后来发现,仍然有突破。但是超写实这个东西,不好说。
记者:上世纪六十年代,美国兴起了一股超级写实主义之风,一些画家的作品做到了极度细致,您觉得自己的超写实跟他们有什么区别吗?
冷军:这完全是两回事,他们是按照一种逻辑来画画,我是按照一种感觉来画画。他们是纯粹把对象一一复制,例如一张照片,把它无限放大,然后按照局部的图案一个个复制下来,然后拼在一起,就是一幅画,他们根本不需要考虑对象的形象、结构、色彩。他们的画风更贴切的叫法是照相写实。
另外,他们提出这样一个主义、一个主张,目的是冲着抽象表现主义来的。抽象表现主义强调的是人的主观意识,而他们则放弃主观意识,完全遵照对象的一切,把它数字化,格式化。他们作画经常是把一张照片分成无数个格子,然后按照每一个格子所分割的图案去画,只要把格子填满,整个形象就出来了。
我跟他们完全不一样,我是讲视觉感受的,强调感觉,讲色彩,讲趣味,讲审美,讲绘画性的。
记者:在某一天,您会像印象派大部分画家一样,往主抓色彩的方向走吗?
冷军:不见得。我主要还是以造型为主,这些东西我反而没想太多。
谈西方
西方油画艺术发展到今天已经结束了
记者:您有没有崇拜哪位西方艺术大师?
冷军:说实话,真没有!我现在觉得中国的油画家比他们(西方)强得多。
当然,从油画的艺术高度来说,确实是西方好。但那只是指印象派以后,在这之前的,我认为欧洲的画家大多是工匠,在作坊里做事情,他们画画就是拿订单,让学徒打个稿,然后补一补,直到客户满意为止。这个跟自己的艺术表现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有谁能像中国画那样表现抒情的感觉?中国的文人山水花鸟,是谁订的?没有订单吧。都是抒发自己的情感。这里区别太大了。如果到外面(欧洲)看看就知道了,不管是大画还是小画(印象派之前的),总是看着看着就不完美。因为他们都是拿“订单”画画的,反正是别人的订单,对付完就行了,缺乏才情。
其实,在中国继承西方绘画(写实)最正宗的,是“大芬村”。无论是从从业者的身份、作画的方式还是经营的模式,画画的趣味几乎一样。什么叫古典主义?就是好看,优雅,美!真正上升到艺术是从现实主义开始,像库尔贝等,后来有了浪漫主义、印象主义,慢慢西方艺术开始受东方文化影响。接触到了书法、写意水墨,他们才开始出现抒发自己情感的作品。
从文艺复兴追求人本,到人性的解放,从追求自由再到欲望泛滥,这是人的堕落。可以说,(西方)艺术走到今天已是在钻牛角尖了,必须回头(回归传统)看了。所以,西方(油画)艺术发展到今天已经是结束的了。
记者:您的那些油画技法和审美方式可以说也是取法于西方吗?您又如何摆脱这种工艺性呢?
冷军:与其说取法西方,不如说取法于我们自己。我们也有自己的方法,有自己的学院派,就像徐悲鸿的教学套路一样,我们会去临摹,这是中国的传统。而西方绘画有很多的技法,那些是工匠的东西,像一套程式,这不是艺术。艺术是抒情的,这才是创作,而非制作。但中国的油画不一样,中国的油画是由像徐悲鸿这样一批文人引进的。他看问题的方式和作坊里的工匠是不一样的。所以搞艺术的人必须要有这种学养,满腹经纶的人所创作出来的作品跟胸无点墨的人所创作出来的作品是大不一样的。
谈责任
让艺术为社会发言,实际上是错误的
记者:曾经问及马未都为何不收藏书画时,他解释国画缺乏社会责任这一功能,它反映的是胸中的山水而非社会现实。
冷军:这实际上就是从文艺复兴开始,人文主义得以发展,从而使艺术能够为社会现实发言,但这种发言在我看来实际上却是一种错误。
如果说绘画需要为社会现象发声,那音乐、杂技等其他形式的艺术是否也得为此而发声呢?参与社会形态的工作,文学家也可有所涉及,但却非艺术家所必须做的事,艺术家在此显得业余。我原来画的东西也是很有批判性,也得到他人的认同,但我最后还是放弃了,就是因为太业余了。
谈当代
当大家都在群魔乱舞时,我需要安静下来
记者:有人说您上世纪90年代画的那一批作品都比较有批判性,所以在梳理中国当代艺术史的时候,您的名字在其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但十多年后,您选择创作一些唯美的人物写生时,很多人认为失去了批判的先锋性,仿佛退出了“当代”。
冷军:其实我觉得当大家都在那里群魔乱舞时,我需要安静下来,回头看看传统。我们现在的资源在快速消耗,生存空间则不断地缩小。如果快速地创作作品,不仅浪费资源,占据空间,而且消费过快,过多的展览使人们无暇静看。观众看一眼就没了,没起多大的作用。作品若没有高度,没有深度,就不能使人共鸣、使人感动。所以,一件好的作品,不管什么小趣味,只要能把人拴在那静静欣赏,使灵魂得到升华就行了。不一定要让作品激发我们的革命热忱。如印章,方寸之间见乾坤,其中的刀法可供人看上瘾,揣摩一辈子了。
记者:您如何评价自己在人物与静物方面的艺术探索?
冷军:表现肖像的难度是最大的,因为人对人是最了解的,如果画得不对,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静物画不准还可能难以发现。我觉得我的人物画已经是有一个高度的了,静物画则因为很多人都画,难以评价孰优孰劣,但人物画不同,一对比就看出高低。我觉得能用画笔把视觉所见之物转译出来,是件很有意思的事。艺术就是处于一种玩的状态,中国古代文人聚在一起便是玩,一起作诗,对对子。
记者:目前当代艺术盛行,您觉得写实油画正在被边缘化了吗?
冷军:这个倒是无所谓,很多东西都会被边缘化,因为未来是个多元化的世界,权力也在不断地被稀释,被转移。艺术也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能力去施展自己,只要你愿意。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有些人甚至连写生的能力都没有了。如今摄影技术如此发达,也是有利有弊的,大家创作都对着一张照片描摹,这跟作坊没什么两样。
(责任编辑:杨凤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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