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特儿风波”中的刘海粟
2015-05-14 09:35:11 杨海亮
1912年末,年纪轻轻的刘海粟与几个志同道合的画友创立了上海图画美术院,也就是后来享有盛名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
不久,刘海粟在学校设立了人体写生课,先是男童模特儿,后是壮男模特儿,再后来是女子模特儿。一路过来,甚是艰辛。
1917年,刘海粟率师生举办画展,地点设在上海张园安屺府。当天,前来赏画者络绎不绝。可作品中有在校学生的人体习作,这在保守的年代里,无疑是伤风败俗之举。一时间,作为校长的刘海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上海城东女校校长杨白民根本无法忍受,最先唾骂:“刘海粟是艺术叛徒,教育界之蟊贼!”在她的带动下,时人纷纷议论。有人还撰文称上海出了“三大文妖”:一是提倡性知识的张竞生,二是唱毛毛雨的黎锦晖,三是提倡一丝不挂的刘海粟。
刘海粟天生不是循规蹈矩的画家,不是温文尔雅的艺人,他的骨子里尽是“反叛”。面对冷嘲热讽,他索性以“艺术叛徒”的名号自称:“伟大的艺人,只有不断的奋斗,接续的创造,革传统艺术的命,实在是一个艺术上的叛徒!”就这样,刘海粟开始了他漫长的辩诬之旅。
之后的几年,刘海粟领着师生在上海、江西等地先后办展,遭到的压力和谩骂自然更甚。上海市议员姜怀素呈文当局要求严惩刘海粟,将上海社会的淫靡之风归咎到刘海粟的离经叛道;上海总商会会长兼正俗社董事长朱葆三在致刘海粟的公开信中宣泄不满:“以金钱势力,役迫于生计之妇女,白昼现形,寸丝不挂,任人摹写,是欲令世界上女子入于无羞耻之地方也”;上海县县长危道丰也将矛头指向刘海粟,还登出了禁令。面对种种辱骂和阻扰,刘海粟提笔应战,无所畏惧。
大概是拿刘海粟没有办法,别有用心者搬出了民国枭雄孙传芳。这孙传芳当时是苏、浙、闽、赣、皖联军总司令,占据着东南五省富庶的地盘,是在军阀纷争中崛起的一个显赫人物。人都知这孙传芳杀人如割韭,却不想也有附庸风雅的一面。孙传芳称人体模特为“赤屁股姑娘”,也不主张人体写生,但他并没有因手无寸铁的刘海粟的挑战而火冒三丈,而是客客气气地给刘海粟写了商榷信。
孙传芳在信中写道:“生人模型,东西洋固有此式,惟中国则素重礼教……凡事当以适国情为本,不必循人舍己,依样葫芦。东西各国达者,亦必不以保存衣冠礼教为非是。模特儿止为西洋画之一端,是西洋画之范围,必不以缺此一端而有所不足。美亦多术矣,去此模特儿,人必不议贵校美术之不完善,亦何必求全召毁,俾淫画淫剧易于附会,累牍穷辩,不惮繁劳,而不能见谅于全国。”字里行间非但没有咄咄逼人之势,反倒有几分见识与雅量。可刘海粟不买孙传芳的账,他复上一信,指出学校改革是“务本务实,励行新制,不徒模仿而已耳。自置人体模特儿以来,亦既多年,黉学森严,学风肃穆,与衣冠礼教,从无抵触之处”;他又借千百年来善男信女膜拜袒裸佛像无损于佛法的事实,说明人体模特儿也无损于圣道;最后,他坚决表示绝不放弃,绝不妥协。
孙传芳见信后大怒,认为刘海粟不识抬举,不给自己面子,于是立马发出通缉刘海粟的密令。好在上海美专地处上海法租界,又有四方义士从中周旋,刘海粟才有惊无险。不过,为了美专免遭关闭的厄运,刘海粟不得已作了让步,一时不再开办人体写生课。风波过后,刘海粟又明目张胆地开课了。
“伟大的艺人,他是不想成功的,他所必要者就是伟大,不是俗人的虚荣,不是军阀的战胜,是一切时间上的破坏,而含有殉教的精神,奇苦异辱,不能桎梏他的生涯;贫苦寂寞,时时锻炼他的性灵。”刘海粟的这番话,可谓狂言,却狂出了性情,狂出了操守。虽然,他不是中国提倡模特儿的第一人,但他因提倡新美术教育而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委实可歌可泣。有人说“在艺术的圈子里,刘海粟不但是一个辟荒开道的人,并且已是一个巍巍树立的雕像”。这个评价,很中肯,也很恰切。
(责任编辑:杨凤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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