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去年名噪一时的德国艺术造假大师沃夫岗•贝特莱奇(Wolfgang Beltracchi)，在被判6年监禁今年1月刑满获释后，于本月返还家乡，举办了他的第一次名为“自由”(Freiheit)的个人画展。当人们还在被贝特莱奇精湛的伪造技艺折服之时，被商业资本眷顾的他早已成功转型为艺术家，完成从“造假大师”到“艺术天才”的身份蜕变。贝特莱奇颠覆了我们对艺术家成名路径的传统认知，“天才”、“罪犯”都是附着在他身上的原始标签，而现在则多了一个身份——“艺术家”。这样的艺术家重新回归举办个展，你会买单吗?

沃夫岗•贝特莱奇(Wolfgang Beltracchi)

贝特莱奇新作

　　艺术界的“贝特莱奇”们 办个展回归大众视野

　　沃夫岗•贝特莱奇(Wolfgang Beltracchi)，这位曾经在艺术界行骗数千万美元的德国造假者，他伪造过包括毕加索和马克斯•恩斯特在内的许多著名绘画作品。这些伪作不仅流通进世界各地最有声望的博物馆、画廊和私人藏家手中，还登上了佳士得拍卖目录，在世界级拍卖会上创下天价拍卖纪录。这位艺术家的传奇经历，还被拍成纪录片《苏富比伪画大师》，荣膺2014年「德国奥斯卡」美誉的萝拉奖。

　　艺术鉴赏家和艺术品经纪人评价贝特莱奇为“我们这个时代最为成功的伪造者”。他不仅是一个画家，还是百年难遇的“骗子”。别忘了，“贝特莱奇”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着隐藏在世界未知角落、依靠仿造名画牟利的一个群体。如2013年曾轰动一时的“钱培琛案”，还有制造艺术赝品赚翻天的约翰•迈亚特(John Myatt)。

仿造波洛克的华裔美籍画家钱培琛

　　2013年，纽约艺术界的惊天伪造案让华裔美籍画家钱培琛迅速为人所知，这个在国外混迹多年却籍籍无名的画家，因模仿波洛克、德库宁等重要艺术家的名画“仿制品”，由经纪人进行出售而最终败露。幸运的是由于画家本人表示对“造假售假”一事并不知情，在美国法律法规下，钱培琛并未受到起诉，也没有被限制出入境。此时在美国艺术生涯日渐惨淡的钱培琛，以“归国办展”奇异的方式再次引来世人的关注。2014年7月海上文化中心举办的《探索——钱培琛作品展》、12月“冥想”钱培琛麻布系列作品展，皆是他重新回归上海的证明。

　　贝特莱齐花费数年时间研究和分析他所模仿的画家画作和生活方式，他的抄袭不是原样复制，而是在熟悉艺术家创作风格后根据自己的理解重新整合，形成事实上不存在、却有着鲜明艺术家符号的作品。这点与钱培琛相同，依照画家的风格重新进行创作，因此比寻常的造假要技高一筹。而曾伪造莫奈与利希登斯坦作品、吃过1年牢饭的约翰•迈亚特(John Myatt)也在去年带来自己的个展——一批基于名画、名家风格而创造出的画作。相比惊天身价的梵高或是利希登斯坦真迹，迈亚特的“名家风格”作品只要几万元，如一幅基于莫奈睡莲风格创作的作品《花朵大道》只需6.6万美元左右。

　　贝特莱奇被揭穿的含有钛白的Campendonk伪造作品

　　背负历史污点和道德批判的“造假大师” 难掩商业青睐

　　贝特莱齐公然宣称“我是世界上最好的艺术伪造者，许多伪造者无法复制每一个艺术家，但是我可以。我可以伪造任何人的作品。”，也骄傲地挑明市场对他的偏爱：“就算我再画两千幅，市场也会照单全收。”能有这番“豪言壮语”，不是每一个造假者都有的自信。市场逐利的天性，加上画廊主、经纪人等操盘手的适度运作，“造假大师”的身份会随着大量新作的产生，展览服务的推行逐步洗白，“艺术家”的职业身份终会稳稳落地。在当代艺术价值标准混乱的当下，市场的造星能力是强大的。“贝特莱齐”们从此有了更大的发展空间，再也不必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重复前人的创作，这种自由的尺度突然因一件不光彩的事件曝光后变得名正言顺，“伪造者”到“艺术家”仅仅一步之遥。

　　然而假的终究是假的，不管是贝特莱齐愚弄艺术市场的有意为之，还是钱培琛式的概不知情的受害者，如果不是因为伪造大师名画、进入市场流通被发现，他们仍将一名不文，永远都不会这样为世人“瞩目”。“任何批判我的人要么是想报复，要么是出于妒忌”、“我相信民主，而且沃夫冈已经为他所做的付出了代价”，当艺术家与画廊主各自为造假者转型艺术家办个展背书时，这样的言论似乎又体现出一丝合理性。游走在“天才”和“罪犯”之间的伪造者，历史的污点不会被抹去。不按常规方式出牌，扰乱市场秩序以致藏家蒙受巨额损失，羞辱了谁?

　　英国科学分析绘画专家Nicholas Eastaug博士揭穿贝特莱齐的艺术赝品后说，“Beltracchi这种人毁了艺术历史。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利用历史赚钱的造假者”。就目前来看，西方艺术市场体系不仅给予了转型“艺术家”容纳空间，还体现出足够的包容度。成名的最直接作用是知名度迅速提升，进而与市场发生关联，因此就算道德批判得再猛烈，也不会影响嗅觉灵敏的市场垂青。 

（左）石涛画作 （右）张大千画作

　　有时间苦心孤诣造假，没能力全心全意创新?

　　贝特莱齐为他出狱后的首展“自由”定义了两层含义：“第一层意思是我现在出狱了，自由了，再也不用回去了。第二层意思是我可以自由的画画，并不是模仿其他艺术家，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他声称伪造画作的目的在于走进一名艺术家的思想，创造一副根源于艺术家本身的作品。其画作都是原件，他做的只是在收藏界找到缺口然后画出新作品来填上。而这些都无关金钱：“我一直很有钱，有足够多的钱。”如果不是出于对所伪造的西方大师的无上崇拜，以“替身”的伪身份再续辉煌，那其他解释就牵强得说不通了；如果“自由”的另一引申义是不再模仿其他艺术家，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那么问题又来了：做怎样的“艺术”和怎样做“艺术”是自己的选择，有如此高超的伪造技艺和圆融的撒谎本领，却不愿意费心尽力投入到真正自由的个人风格创作上，这样的“才气”必然打了些折扣。

　　中国近现代史上，最负盛名的“造假”高手当属张大千。他仿造的石涛书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包括知名鉴赏家罗振玉、书画大师黄宾虹等民国艺坛在内的多数人惊叹不已。不仅如此，他的伪作还被世界多家知名博物馆珍藏。当然，能进入美术史系统彪炳国册绝不是因其“仿造石涛而直逼石涛”。而张大千之所以成为“张大千”，其艺术历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泼墨山水，不仅为中国画开辟了一条新的表现道路，而且也奠定了他在中国美术史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在前人走过的艺术道路上，多种艺术流派，绘画风格轮番登场，又在轰轰烈烈的绘画革命中退居幕后，让位于新的艺术形式。“造假大师”满足了市场惟利是图的属性，也让艺术圈多了一剂生猛的海鲜。造假者转型艺术家办个展，不少人欣然接受大掏腰包，也一定程度映射了西方社会的民主和公平。“贝特莱齐”们前半生的故事会成为茶叶饭后的谈资， 后半世的履历正被改写。在再也难以出现大师的年代，“造假”那段经历只会是其身份的附加值，没有个人鲜明创作风格的代表作和影响后世的创作手法，终究不会进入世界美术史，最多也就停留在现今的理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