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蔚气象
2015-06-12 16:34:17 邵文杰 张燕
文蔚
书摘
“我是带着理想而来的,也一直在为理想而做。我现在做的事业,包括我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跟生存没多大关系。但我觉得,这才是这个世界吸引我的可爱的地方。”文蔚仕女图一样端坐着,微笑间安静而有力。
这“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志士之气似乎与她温婉恬静的气质不符,但我们却恰恰从中看到了她最可爱的真性情。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吸引人的东西,比如美貌、智慧、地位、财富等等,这些也刚好都是文蔚所有的,但一个人的态度和风范无可替代。认真、积极、乐观地对待所做的每一件事,真挚地对待所爱的每一个人,有着过人的艺术天赋与后天素养,饱含人情练达的智慧,深悟老庄哲学的奥妙,始终保持自己独立的生活状态和精神标准,这样的文蔚如此迷人。
石涛云:“身不炫而名立,因有蒙养之功”。文蔚是不爱热闹的人,从小到大都一样安静、平和、淡然,不带尘世烟火气,如西湖边的烟柳,习字画画,似乎都只因为她本是画境中人。书法绘画是乐趣所在,勤奋努力,只是坚守自己位置的方式。较之于汲汲名利者,这种心理状态带给文蔚一种持久而延续的动力,使她在一片忘我之地中,形成、捍卫和发展自己的风格。文蔚从众多书画从艺者中拔类而出,成就斐然,跟她自我解放、悠然前行的态度密不可分。而另一方面,文蔚的这些态度和性情,和她自小接受的家庭教育以及十几年来崔如琢先生的影响有极大关系。这也是所谓“蒙养之功”的作用。
文蔚接受的教育是老派的。五六岁开始画画,七八岁起研习书法。大学毕业后又师承崔如琢先生,这样的轨迹不能不说是命运眷顾,虽然文蔚戏称这让自己有点“不接地气”。她的父亲学养丰厚,接受过传统的私塾式教育,是一位性格坚毅、对子女要求严格的家长。他对文蔚的影响非常深远,女儿对于中国文化的拳拳热爱,正是根源于这种书香门第的家风。其实,这也是中国传统教育模式的魅力所在,包括文蔚与崔如琢先生之间,师道传承,在情感上比老师作为一种职业出现要有更丰富的含义,同时更能弥合不同代际之间的罅隙。
南怀瑾说“中国文化都在古文里头”,文蔚蒙学阶段即熟读《道德经》,深厚的童子功让她深谙道家哲学的个中三味。静水流深,她在成长中一直保持着异于常人的定力。长辈虽然严格,却都是许她自由的,但文蔚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把所有的闲暇时间花在了写字画画上。上学的课间,也不热衷玩耍嬉戏,这在小时候很让周围的同学们不解。随着年龄增长,她的生活里才又加入为崔先生艺术事业筹划奔忙之类的内容。不过,用她自己的话说,这也不过是艺术生命的另一种创造罢了。“其实,这些年帮崔如琢先生做事,一直努力着把艺术放到如此尊贵的位置上,反而是在修大‘道’;相比的话,画画倒变成小‘道’。崔如琢先生是我的根,我的给养都是从他那儿来,无论精神上,还是艺术上。”文蔚与崔如琢先生有十几年的师生之谊。这种亦师亦友的状态让她寻找到自己的力量支点。
符合她的教养要求,文蔚是不功利的。对于书法、绘画的喜欢,完全来自内心的兴趣和追求;对于崔如琢先生事业的热忱,亦完全出于乐在其中的自觉。“老子《道德经》主张自然无为,以上善若水喻道,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就行了,我没有什么欲望。”在别人眼中的这些年的奉献,文蔚自己只觉得是责任,“对我来说,如果只是画画,现在也会过得很好。但是我们要做有意义的事情,让更多的人分享到美好的东西,就是件有意义的事。”
其实文蔚一直没有放下过画笔。真正了解的人都知道,她早些年的工笔仕女,在刻画丰富而细腻的女性心理方面已经做得很好,常给人深刻的审美印象。何况她近期所绘山水,已更臻佳境,完全跳脱出孤寂迷惘的闺中情味,生化出磅礴有力的趣远之心。更让人刮目相看的是,她所作的巨幅山水,以书入画,挥洒自如,气象恢弘,不让须眉。崔如琢先生也盛赞文蔚画大画时,气足,格局大,已能以气驭画以求苍莽古拙。而她所绘花鸟条屏,则笔力俊逸,清新隽雅,怡然动人。简笔人物小品,线条劲爽,神采斐然。
“书画的美有几个境界:二王、赵孟頫一路的帖学是很美的,不过柔美有余而气势稍逊;更高的状态是中国传统文化里讲的精气神,所谓刚柔兼济、气韵生动,这是画道中更本质的东西,也是更有生命力的东西;再上一个层次,追求的会是古朴、大气、稚拙,这也是中国哲学讲究的东西,是文人书画的内在要求。”在国贸三期的文蔚工作室,我们听她畅谈从艺心得,也欣赏到她近年部分作品。透过山水墨色可以窥见,文蔚的笔意中蕴含着老子“见素抱朴”的思想,固能洗净铅华,扫墨成风。记者很喜欢她的一幅《春醒京华》,文蔚题诗曰:“花入长安开必清,雨余唤起蚤人行。折来自晓堪怜惜,记得春风一样轻。”诗句映照下的江南山居岚光暮霭、苍然欲滴,此时此刻,惟有醉吟而后快。另一幅画作,上题石涛论书画句:“作书作画,无论先辈后学,皆以气胜。得之者,其精神灿烂,出之纸上。意懒则浅薄无神,不成书画……云逸先生好古博,雅高流,与余交有年。”大概能反映文蔚的创作理念。而单就这幅书作而言,笔力遒劲,意态健朗,正可配得上济山僧的发论。
不仅我们,现今书画界、收藏界许多有名望、地位、学识见解的大家,也十分欣赏、喜爱文蔚和她的书画作品。首都机场T3航站楼的两个贵宾厅里,最新张挂的展品也都出自文蔚之手,从这个角度看,文蔚的艺术才华是得到公认的,虽然她总谦言自己是一个艺术的传递者。还有一些明证,比如文蔚的工作室里,饶宗颐先生题写的“好古乐道”同崔如琢先生题写的“精气神”似乎就是对文蔚的时刻激励与有力褒奖。“饶先生奖掖后进,特别用心,这幅字是三四年前,他题写请人给送来的”,文蔚很感动和珍惜所有这些好的缘分,她总是矜持地对待大家的喜爱,连初识的朋友也不吝自己最真挚的情感。文蔚于才华、为人和风度上,如此雅风扑面,高标璨璨,受人倾慕实在理所应当。
崔如琢先生在北京的宅子有八亩多地,号称“静清苑”,内中亭台水榭、山石楼阁以及珍玩收藏,应有尽有,可谓巨富。他曾笑言“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史,文人惯以清贫为乐,耻于谈钱,对财富有很深的偏见,认为物质丑恶,精神才是好的,结果就有徐青藤为贫病所迫的悲剧。如果说过去文人以‘清雅’为乐事,那么我倒是想把它改成‘清贵’,清贵是要靠物质条件来营造的。清贵气之于艺术家,就像书卷气之于读书人。”文蔚的工作室也是一处大而美的所在。落地窗外,视野开阔,室内,处处显精贵与细致。厚重大气的书桌是6000多年的阴沉木所制,与之相匹的,是背后1000多年的金丝楠打就的家具。书桌和家具的艺术设计,均出自韩美林之手,是度身而作。四壁上,是古意盎然的字画,文蔚身着一件素朴的旗袍,就在其间写字、画画、沟通各项事务。她周身的古典美与这静室气韵相合,互相造就,让人由衷赞叹而心向往之。这样的氛围和周遭透着的气息是无限美好的,但并非所有人都能泰然处之,文蔚却似毫不在意,“这样一个空间,就是一个交流的平台。好的场所有时候需要相应的东西来配合,但是智慧的人看到的都是最本质的东西。”别人眼中的惊艳,在文蔚看来,只是一些单纯的美的存在而已。“只取幽闲不取奢”,没有其它的目的,只是为了呈现生活中各式各样的美好,她对美的认知纯粹如孩童,悠然如诗歌。
顾随说有教养的心灵是“在任何匆忙境界中都有余裕”,文蔚正如是。其实文蔚非常忙碌,因老师崔如琢的各项事务,她常常要与媒体、拍卖行、藏家、政治家接触、沟通,但她的生活节奏与步履并没有因此而杂乱。十多年间,反倒一贯保持原有的风范,行出一条更为开阔致远的路。
“这些年,给崔如琢先生做助理,接触到的多为贤哲俊彦,获益良多。所以,很多时候我的表达并不是基于我的年龄,而是基于我的平台,可以高瞻远瞩。我们不是仅仅在怡情悦性,而是要把艺术带上大道。”以正脉相承的方式,为中国书画艺术注入新鲜的血液,注入鲜活的生命,挽救传统,重塑民族文化自信,是老师崔如琢的艺术信仰,也是文蔚的梦想。“这条路或许会比别的路更艰辛,但我希望能担负更多,做更多有意义的事。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我只是有这样一个信仰,然后坚持走下去。”一直很淑女的文蔚,豪侠之气顿生。
《一代宗师》中有一句台词是宫二评价自己和叶问,说“人生有三个境界,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文蔚似乎已然入见众生境。
世间好书会画者如过江之鲫,艺术成就有如文蔚者却不多,做事态度、为人风范如此迷人者更属凤毛麟角。文蔚以女子之身,称得上活出了气象。
她一直向着压力最大的方向去,没有懈怠,静而有力,无意取悦,秉正气而行,所谓“君子豹变,其文蔚也”,这是传统文化的成功,也是文蔚的成功。
原载于《书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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