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藏家安思远:最心爱的是翡翠戒指
2015-06-16 10:49:47 未知
历史是个奇怪的现象和存在;有时候是以事传人,有时候又托人传事。换句话说,一件事情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可以使一个人本来不足为奇的人进入历史,或者由于一个著名人物的介入使得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成为历史事件。海外的著名藏家几十成百,独独安思远引起了广泛的关注,而且被过誉为“亚洲艺术的教父”。这样的体面和辉煌让几年前去世的大藏家王季千情以何堪?同住纽约的王季千出身苏州豪门,20世纪初到了美国之后把着手教会了一批美国人如何鉴定、如何收藏、如何写字、如何理解中国的笔墨。
在85岁高龄时,安思远不小心摔倒在其纽约住宅而作古,于是所有留下来的私人收藏进行了拍卖,连着七天拍了六场,全部收藏散去、斩获8.16亿元人民币,引起了正走入收藏和艺术品交易高潮的中国藏家、古董商以及许多人的关注。当然,不可避免的,有人对这六场拍卖也有一些微词。比如有人就认为那一对黄花梨的圈椅卖了900多万美元有点超出椅子在当下所应有的价值。
艺术品的民间收藏在欧美已经形成了有规模的商业模式,而且也派生了一系列规范和做法。 以我个人的看法,安思远家里留存的东西不是一个收藏家的格局而是一个著名的古董商的家底。
我唯一一次去他的家里虽然是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但是观感仍然比较震撼。进门之后的第一感觉是小玩意太多,看不过来,觉得自己像是阿里巴巴走进了一个宝库一样。第二个感觉是收藏无序。这些藏品,与其说是为了某种收藏目的淘来的,不如说是因为作为古董商的他特别喜欢而不舍得出手,或者是其他原因没能出手的结果。
一个藏家有自己的喜好与关注,从家里的摆设基本可以看出来。一般来说藏家可以分为如下几类:专类收藏家只各处搜罗某一个艺术家的作品,或者某一种题材的作品,甚至是含有某一种图像的一切东西。比如我认识一对母女收藏家专门收藏含有蜻蜓的一切东西。另一类是纵向收藏。也就是以美术史发展为线索、收藏不同历史时期的作品。再一类是横向收藏,尽可能多地将同一时代的不同艺术家的作品在收藏中表现出来。还有一类是涵盖性收藏;涵盖性收藏比较宏大,其中包含了纵向收藏,在纵向收藏中对有一些特殊的历史时期或画家做了横向收藏,甚至专类收藏。
一般来说,严肃的藏家身边都有两类人:一类是古董商,另一类就是美术史家。加拿大艾伯特大学的前校长,现任校董的三迪·麦克泰格和夫人瑟利雅·麦克泰格作为新入中国古董收藏的强手,周围就有古董商安思远、张宏、英国的美术史家韦驮,以及美国的一些美术史家。大概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麦克泰格夫妇进入了中国艺术品的收藏界,而且直接定位为以宫廷的作品和器物为主。在1970年代,乾隆时期的东西并不值钱,但是作为新出道的藏家,这个定位含有深意:首先,宫廷的背景永远带有至高无上的色彩;其次,乾时期的东西虽然当时不值钱,但是毕竟乾隆帝是以收藏著称并指导了清宫后期收藏的规范化。所以在这个定位之内,只要进了清宫的或者是出自清宫的艺术品都被纳入麦克泰格的收藏体系。因此他们的收藏定位是涵盖性的、同时把乾隆时期作为横向关注。
到了20世纪80年代,麦克泰格家族的收藏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于是她和丈夫就请了一批她们一直依赖的古董商和艺术史家,包括我也在内,把她的东西全部鉴定评估一遍。我本人最喜欢的一件作品是那件应该算董其昌绝笔书法。无论是从笔墨的老辣遒劲还是从款识的时间上看,都是在董其昌最后的日子时写的。
住在麦克泰格家的那几天,我对安思远的了解多了起来。安思远本是美国人,年轻时,遇到在耶鲁大学教中文的王方宇教授,王教授不但给他取了这个令人过目不忘的名字,而且也是领他进入中国收藏和中国文化的人。安思远的好学和聪慧使他逐步走入这一行当的中心并且慢慢地在纽约为自己做出了品牌。安思远纽约的拍卖预展,拍卖前的预展我们都去看,好几次就在拍卖公司的库房里跟安思远站在那儿聊天。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他出手了一件大作品,心里十分高兴,挥着他那戴着巨大的镶金翡翠戒指的手,叼着巨大的雪茄烟说,星原,我今年活儿全干完了,可以休假了,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儿。我说这才几月啊!他说不光是今年,明年的活儿都做完了。万分得意自己的斩获,他带我去看那件天价古董。这就是古董商和收藏家的区别;藏家死也不肯出手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商人,虽然欣赏好东西,只要卖得出好价钱的东西,他都会出手卖了。
所以他的日子是在一边卖,一边买的节奏中行进的。不过他仍然把他最喜欢的东西留在身边,比如他从不离手的那个翡翠大戒指。现在这个戒指的去向是一个谜,有文章说拍卖七天之后,这个戒指也没出现。就在麦克泰格做全部收藏评估那次,每天吃饭时,我被安排坐他旁边。他很会谈话,饭桌上的声音最有穿透力。聊着聊着,他突然把手伸给我看,说:“星原,你见过这么漂亮的翡翠吗?你觉得这个翡翠怎么样?”我说不错,他对我的回答很不以为然,说:“只是不错啊,你以前见过几块这么透明、这么漂亮、这么大的翡翠?你就说了个不错!这是顶级的,再没有这么大的了,我永远不会让它离身。我专门到香港请了金匠,让他按我自己的设计做了个金戒指把这块翡翠镶在这儿。我戴在手上永远不离身。”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比划,一不小心,他的戒指就碰上了邻座的高脚酒杯,把那酒杯给打破了。三迪·麦克泰格马上说:“打个酒杯没关系,戒指留给我们就行了。” 安思远马上回答,这戒指我是到死都不离身的,我死了,戒指跟着我走。瑟莉亚跟着就说:“这戒指你带不走。你死了,我去给你送葬,顺手把戒指脱下来我带走,玩笑。” 安思远很认真地说,你带不走,你拿不走,我知道快要死了,我就把它吞下去。大家说到这种时候,已经不能再往下接了,喝酒喝酒,那时候家里的佣人已经把酒杯换了,酒也换了,就接着喝酒,就过去了。安思远一生收藏在七天内散尽,但这个戒指没出现。
安思远身后的遗存是典型的古董商的留存物;没有明确的收藏系统,良莠俱存,但是也不乏如同翡翠戒指一类的商人心爱之物。
(责任编辑:秦连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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