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摄影有时是没有边界的
2015-06-25 08:55:06 未知
王川就是“川”字最左边的那一撇,起笔重,收笔轻,有速度,有锋度。他对今年的毕业生说:“你们把自己的所学、思考和感悟,尽目前所能做成了一个阶段性作品,这就是毕业创作。不要因为毕业而停顿,很多人的个人轨迹正是从这里开始。对于放在那里的作品要去要重新审视,也要关注反馈,因为现在发现的问题就是下一步要解决的。这对那些希望在艺术方向发展的同学尤其重要。”
采访时间:2015年6月5日 采访地点:中央美院艺讯网办公室
记者:王川老师,请先谈谈这次毕业季,你觉得和以前是否有所区别?
王川(以下简称“王”):区别当然很大。第一是同时参与,所有院系的本科毕业生能够同时同地的展示毕业作品,这本身就是巨大的不同;第二是展期,是以前的三倍;第三呢,我们把毕业季做成了一个品牌活动。你看,在这个时间段里头又安排了很多种学术活动。这样让毕业季的关注度大幅度提高,同时也让这件事变得非常立体。所以我觉得区别肯定是特别显著的,至于具体会产生哪些结果效应可能还得在一个比较长的时间内慢慢感知。
记者:学校的发展规划处在这次毕业季里,主要负责什么工作?
王:基本上是幕后工作,以前我以为发展规划处不会和一个具体的教学活动有直接操作上的关联,但是现在看来也不尽然。比如我们推进的与中信国安投资集团的合作计划,这是作为学校和企业之间宏观战略合作的开始,今后还会陆续有学生“助力计划”、美院教师创作研究基地以及校企教育项目合作等一系列板块跟进。本届毕业季中,“视觉北京”高精尖中心落地美院也是毕业季的亮点。在整个申报过程中,规划处一直是重要的协办部门,并在所有的具体工作环节上配合和支持着教务处的工作。现在我们还负责着中心视觉形象的设计工作,协助科研办、管理学院统筹协调第二届“哲学社科”会议,以及设计“为社会创新的艺术教育”论坛的形象宣传等工作。这是我们近期参与的和毕业季有关的工作,这些工作与毕业季关系密切,但并不在面上。
记者:也就是说发展规划处除了对学校整体品牌的推广外,也对学生将来的发展有一些切实的考虑。
王:说实话,规划处的职能定义是在过去的半年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的。学校的事并不存在纯粹的宏观,在宏观的同时必然会有非常具体的一面。而规划处在面对所有具体事情的时候又必须时刻保持宏观的视野和意识,以及相对客观的判断。以毕业季为例,尽管千头万绪,但总体而言这是学校的“再定位”,并且是与外界重新构建关联的战略框架下展开的具体举措之一。它与我们一直在推进的综合改革、“十三五规划”也有着密切联系。
记者:那摄影系的学生呢,今年的毕业创作怎么样?
王:看过展览的人可能都会有一种感觉,就是今年摄影的学生,涉足新媒体、动态影像、数字软件编程的比例要远远高于往届。而在展示上对材料的运用、现场安放的关注方面也有共性。前天在答辩的时候,我就说怎么感觉你们这一届有点像是商量好了集体转型啊。其实,这个变化并不是从这一届才刚刚发生的,是经过挺长的过程后逐渐显现的。有学生跟我谈,觉得有比较多同学转向非传统摄影的程序软件手段或者以媒介作为创作的来源,他们担心会不会有一种比较肤浅的感觉。对于这种担忧我是这样想,是否坚持传统的摄影手段、传统的摄影语言和肤浅与否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任何一种取向都有可能产生深刻或者肤浅的结果,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判断。
因此我愿意将今年的这种现象理解为一种自然转化的体现,也挺高兴他们最终能有自己的选择。这些学生的成长全部都是在数字产品的伴随下,在虚拟、交互的方式中完成的。他们关注媒介世界和虚拟生活中的体验,以之为作品的来源是特别自然而然的事情。更何况传播媒介作为人类经验和艺术创作的来源,无论是绘画还是雕塑、装置都早已不是一个需要探讨的问题。当然我们在内部讨论的时候也聊过需不需要刻意去保留一定比例的所谓传统手段、材料、工艺、技法的话题,对此我个人倾向于在教学中我们可以设置这样的比例以保证学生对于摄影的了解能足够均衡,而最终的选择还是应该由学生来做。
记者:以前我们对摄影教学有一种片面的认识,就是培养摄影师,其实像美院这样的摄影专业来说,更多的可能是培养艺术家。
王:到目前为止我们对本科毕业生的要求仍然是所有的学生必须通过专业课程的训练。这样做的原因是我们必须保证他们大致具备作为一名摄影领域参与者最基本的知识、素质、能力,即专业根基。尽管这些素质和技能不一定都在毕业创作环节被全面展示出来,但这不应该意味着他们不能做到。学生在毕业环节愿意怎么样展示自己应该和他们对未来的计划有更多的关系,而不仅仅是汇报学习的结果。
纵观摄影专业的毕业生,总体上会有两种类型。一种是面向应用领域的职业摄影师,他们的毕业创作会相对多的展现他专业素养、综合能力以及艺术趣味;还有一部分学生可能愿意做艺术家,他们更在意个人艺术感受、对于社会的关注和语言探索的呈现。当然还有一定比例的学生需要通过读研(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继续充实,从而确定自己的未来身份。
记者:学生的出路基本上有两种,毕业后直接做职业摄影师,或者继续深造。现在摄影系本科学生出来之后考研的多吗?
王:多少不一定,但是肯定每届都有。选择在本院考研的我觉得也就在十分之一到八分之一间浮动,同时会有更多的学生选择出国。多数出国的学生当然首先是奔着优质教育资源去的,再加上想换一个文化环境、艺术教育环境体验一下。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一定就认为中央美院不好。我相信有相当数量的本院生源是囿于我们现有的教学状况、招生机制和稀缺的名额等因素而作他想的。此外,对于优质生源的重视、吸纳和管理我们应该向UAL(伦敦艺术大学:University of the Arts London)学习。
记者:现在有一种现象,有了智能手机后谁都可以是摄影师,谁都可以去拍摄,面对这种现状,摄影专业有没有危机感呢?
王:太有了。我们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做过一本《商业摄影教程》,这本教程里边所有的知识、原理部分的内容到现在也仍然没有问题,仍然有效。但是现在这些内容正在被这样那样的智能产品说明书、五花八门的应用程序要么三言两语蔽之,要么一两个点按滑动的手势搞定。对于应用方来讲,没的说啊,肯定是越简单越痛快就越欢迎,于是人们就越来越找不到花很长时间学习摄影的理由。对于教育者来讲,这就是真真切切的压力和挑战。我们必须再次尝试回答我们能给学生提供什么的问题,这些东西是否能让学他们跟一般的摄影者拉开距离,并且还愿意为此投入?这是一个需要坐下来仔细分析、讨论的话题。但是目前绝大多数教育机构,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有意还是无意都更愿意选择回避。但面向未来,我们却不可以回避。媒介、观念、业态、标准的整体转型是必须直面并且全力以赴应对的,尤其是在学理层面的研判至关重要。
摄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系统。一方面系统内部的知识体系庞杂,纵向内容丰富,而且在持续变化中。同时在另一方面它又会让你感觉没有边界。如果你强调摄影图像的生产,它就会更接近摄影自己的系统;而当你把重点转到摄影的结果——照片或者是广义摄影图像上时,就已经跨入图像和视觉传达的领域。在这里摄影会与几乎所有的领域产生交集进而构成新的内容。从这个角度来讲摄影的边界至少是动态而非固化的。正是这个特点决定了摄影的多重维度:对摄影的纵向深入研习和从摄影出发的横向拓展交叉同样重要,它们共同规范出每个人的坐标点。
记者:以前说摄影穷三代,很多人买不起摄影器材。现在的专业的器材还是很贵。但是手机的普及,让每个人都可以任意拍摄自己想拍的。摄影其实是所有艺术表现手段中最普及的一种。不可能全民都可以画画,但全民都可以拿个手机拍个照,对吧?这种普及对摄影来说还是有利的吧?它的群众的基础太好了。
王:如果从整个摄影工业或者行业角度来讲,那应该是乐死了。尽管摄影工作室的铭牌上的很多所谓经典传统品牌、产品已经成为过去,但是新的内容更让我们无暇沉湎在怀旧的惆怅之中。摄影的繁荣正处在有史以来最高点,这个高点的一个重要标签就是摄影的大众化。当然我们也必须清楚这种繁荣的代价,也必须要去面对随之而来的问题。
记者:我们美院摄影专业当然和这个不是一个方向,但这个基数其实也挺重要的。
王:这个基数抬得越高,返回头来对于所谓的“专业”的要求就越高。
记者:这个专业的要求,应该不是教会学生去拍照片,而是在教学中让学生面对拍摄对象时,学会如何选择吧?
王: 6月8号开始,每年的这个时候我要给设计学院一年级学生上摄影选修课。与以前不同,现在这门课上我会讲一些观念性和理论性的内容。我希望美院的学生,不管将来进什么专业,对于摄影媒介都该有一个基本认识和主导意识。这种认识更多的是帮助学生去确立他们和摄影的关系而不是直接指导实践,而主导意识则会帮助选择摄影的学生不陷入到这个媒介当中,而是始终对它保持一种态度上的主动。媒介越是强大,这一点越是重要。
摄影是个特别容易使人着迷的东西,比如技术、材料、工艺、技法或者风格悉皆如此。摸象的盲人比比皆是,他们把自己触及的地方当做摄影的全部,就此陷入。
记者:我觉得这就是我刚才讲的“选择”,上次教师展览,你把我的作品给竖起来拍的,你记得吗?
王:我记得。
记者:对,这就是我想说的选择,不是被对象控制,你选择,其实这个选择跟你的思想还是蛮密切。
王:你说的就是我的观点。我在一篇文章里已经说了:“摄影的全部就是个选择问题”,今天我依旧这么认为。在这一点上咱俩观点特别一致。最终不管是选择的理由还是选择的方法都是你个人意志的体现,是你为自己找到的载体。
记者:所以说,一个会选择的摄影师,才是一个艺术家。那么在教学中应该围绕如何培养成为对这个世界有独特感受和认知的人吧!
王:学生要对摄影的历史、方法、语言、手段,甚至包括设备器材、技术沿革等有了解和承传,这样才能具备选择的资格和能力。当你能够把媒介变成你眼睛与头脑的延伸后,基于这个媒介,你才能产生对外部世界的个人独特感受和认知经验,这既构成你的思考对象也是你的创作主题。
记者:我觉得讲得特别好,另外一个问题,摄影系现在毕业的学生们之后的出路怎么样?
王:有一小部分学生可能会跨界转行做别的,毕竟本科教育更多情况下是起点而非终点。对于另外很大一部分学生而言,自由职业摄影师和艺术家是首选。今天他们大都混得有头有脸而且生活的挺开心。隔三差五会有一些学生回来看我,一段时间不见再坐下来聊,当真是要刮目相看。我觉得不管是在应用领域还是艺术领域,那些敢于选择以个体身份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学生都很了不起!而我们的研究生中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国内其他高校从事艺术教育工作,我相信我们的理念会经由他们而传播。
记者:也就是说摄影系自己培养出来的学生还是做出了很多成绩。
王:对啊,要是按比例来讲的话,是相当高的。
记者:摄影其实可能在应用方面还是比较广泛的。
王:现在的需求形式在变化,获得资源的平台也比较多。学生可以在这儿拿奖,在那儿接受资助,并且获得种类繁多的展览、展示机会。现在该把目光投向远方。但是有一点很重要也从未改变,那就是你的东西要足够 —— 不说好坏 —— 足够的独特。
记者:过往的学生做出了不少成绩,那你对这一届的毕业生有什么期望?
王:不要怕别人说你们转型。你们自己花了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决定做,而且已经做完的事情一定有它的道理和意义。在这段时间里,我相信你们可能解决了很多前两年一直悬而未决的问题。最后你们把自己的所学、思考和感悟,尽目前所能做成了一个阶段性作品,这就是毕业创作。不要因为毕业而停顿,很多人的个人轨迹正是从这里开始。对于放在那里的作品要去重新审视,也要关注反馈。因为现在发现的问题就是下一步要解决的,这对那些希望在艺术方向发展的同学尤其重要。
记者:继续努力。
王:对,而且就是在已经或者正在做的事情的基础上!
(责任编辑:邓晓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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