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锋:思与境偕-评彭斯绘画
2015-07-21 10:02:33 彭锋
在彭斯的工作室里,看到他正在创作中的大幅油画。画架后面的墙上,挂着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大家开玩笑说,彭斯要跟达芬奇过招了,要创作中国的《蒙娜丽莎》。不过,如果我们将目光稍微移开,就会觉得这只是一个玩笑,因为旁边还挂着彭斯临写的书法作品。再稍微转身,会看到一把古琴,那是彭斯每天都会操练的功课,他在琴里面找到了他的精神寄托。历代大师的作品,无论古今,无论中外,无论音乐还是书画,都是彭斯学习和借鉴的对象。好学深思,是彭斯的特点。正因如此,彭斯能够不断突破,达到一个又一个更高的境界。
彭斯,《出塞图》,布面油画,166×290cm,2013-2014年
在2008年保利博物馆的个展上,彭斯有一批非常率性的写生作品,赢得了观众和专家的喜欢。但是,在2010年赛克勒博物馆的个展上,这种风格的作品不见了。彭斯创作了好几幅具有水墨晕染效果风景,获得了很好的反响。赛克勒展览之后,彭斯又开始了新的探索。他不想重复自己,尤其是不想画那些没有难度的作品。随着阅历的增加,彭斯变得更加内敛和沉稳。在才情和功夫上,他更倾向于功夫,因为功夫是自己能够掌控的,可以持续修炼的。为此,彭斯增加了难度,放慢了速度,希望作品变得浑厚有力。
彭斯画风的变化,有可能受到他弹琴的影响。古琴音乐看似散淡,其实坚实。在明末琴家徐上瀛撰写的《溪山琴况》中,就有一品的名字叫“坚”。“按弦如入木”,是对“坚”的形容。“坚”不仅要求左手手指按弦坚实精准,而且要求右手手指击弦清劲。结合《溪山琴况》其他诸品,我们可以看到古琴追求清越亮采,绝不含混拖沓。彭斯在绘画中追求坚实精准,其实并不是受到摄影的影响,而是源于古琴演奏对“坚”的追求。摄影只是外形的精准,与彭斯在绘画中追求的坚实完全不同。彭斯追求的坚实,体现对于形、色、韵律和节奏的把握上,而不是体现在与对象的肖似上。为了达到他所追求的坚实,彭斯通常会有意改变对象的形状,让它符合坚实浑厚的美学要求。
彭斯,《寒丘》,木板油画,50×30cm,2014年
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的第一品就是雄浑。尽管各品的排列次序与它们的重要性之间并无必然的联系,但是将雄浑放在第一品,还是可以见出司空图对它钟爱有加。尽管司空图也推崇冲淡疏野,但似乎更重视雄浑劲健。比如,他在评价韩愈的诗歌时,褒其“驱驾气势,若掀雷挟电”。在评价元白二人的诗歌时,则贬其“力劫而气孱”。由此可见,推崇气力浑厚的审美风格,是司空图的一贯主张,他将雄浑列在第一品也就不足为奇了。彭斯对坚实和雄浑的追求,一方面与他对油画的理解有关,另一方面与他受中国美学的熏陶有关。2008年保利博物馆个展之后,彭斯趁赴德国做展览之际,参观了欧洲的重要美术馆,对于油画有了新的认识,尤其是对于油画语言的密度和厚度,体会最深。回国后便放弃了“逸笔草草”似的作画方式,在追求油画语言的纯正品格方面下了较大的功夫。值得欣慰的是,对于油画语言的潜心钻研,与他对中国美学的追求并不冲突。彭斯坦承,他在西方油画大师作品中看到的妙处,与他在北宋山水画中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彭斯将他在书法和古琴中体会到的力道,巧妙地转化成为油画语言中的浑厚。由此,他近来的油画,在一个新的高度上,实现了中西方艺术精华的对接。这种对接,不是体现在简单的形式上,比如书写性;而是体现在内在精神上,比如雄浑和博大。
对雄浑和博大的精神气质的追求,让彭斯由画室走向了自然。近年来,彭斯迷上了户外写生。写生的目的,不是为了画得逼真,而是为了感受大自然的宏大气象。彭斯感叹,自然的博大、深厚和丰富性,远远超出了人的想象。古人追求“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有道理的。读书行路与抚琴作书,成了彭斯自我修养的重要途径。他的作品中体现出来的那种“厚”的品质,正是他近年来自我修养的体现。
然而,无论是读书行路,还是抚琴作书,都没有影响到彭斯的思考,对艺术的思考,对宇宙人生的思考,以及对自我的批判性反思。与早先的作品的潇洒相比,近来的作品明显增加的沉思的品质。但沉思并没有让彭斯走向抽象和表现,而是将自己限制在具象领域。换句话说,彭斯没有将绘画领域从具象拓宽到表现和抽象,而是在具象领域中不断拓深。尤其是通过对自然的感悟,在风景画上找到了精神寄托,就像魏晋的高士们那样,寄情于山水之中。彭斯的创作实践,让我再一次想起了司空图。在《与王驾评诗书》一文中,司空图提出了“思与境偕”这个重要的美学命题,标志中国美学中的意境论趋向成熟。对于意境来说,重要的不是深意和奇境,而是意与境、情与景、人与自然的相互感发与融合。在彭斯近来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情景交融和物我两忘的意境的追求。这种追求让他的风景超越了囿于某地某景的小风景,而成了寄托情思与胸襟的大风景。
(责任编辑:邓晓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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