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有一天，张晓寒老师吩咐我说，晚上有个画家到杨夏林老师处做客，可能会作画，晚饭后去学习学习。当晚，当我走进位于笔架山下的杨夏林老师家时赫然发现，除了张晓寒老师、孔继昭老师、杨夏林老师等几个人外，还有个拿着大烟斗叭啦抽烟的老头及他的夫人、儿子。我想，老师应该是让我来看这位画家画画。

　　叼大烟斗的老头真拗

　　大烟斗老头偶尔会用几句闽南话开玩笑，逗大家开心，我的拘束感也随之去掉一些。后来，大家请他作画，他说：“你们都是国画行内高手，我是外行，献献丑。”说罢，只见他叼着大烟斗，用排笔沾墨，刷了一张飞鹤图，墨色也因排笔的宽度而更富有变化。我看他作画时很认真，但也很休闲自在和随意，末了署名时，才知道这个大烟斗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黄永玉先生。

　　画完画，我随同张晓寒老师、杨夏林老师等送黄永玉先生回鼓浪屿宾馆。门卫问：“你们是哪里来的?”我们说，黄先生是住在里面的客人，可门卫却非要看登记证明或出入证之类的证件。不料，黄永玉先生执意不给他看，并说“你是门卫，就应该知道我是不是客人”。

　　尴尬之下，杨夏林老师、张晓寒老师是左劝黄永玉先生，右向门卫说好话。等到门卫同意让他进去时，黄永玉先生索性一屁股坐在入门的台阶上说，刚才我要进去，你不让我进去，现在你让我进去，我偏偏不进去!任由众人好说歹劝地折腾了近一小时，他才进宾馆睡觉。我想，这老头真是小孩子脾气，干嘛那么拗呢?还好，大家哄一哄，他一高兴就好了。

　　他对厦门特别有感情

　　在这之后，我特别关注有关黄永玉先生的一些经历及艺术创作，心里更佩服这位大烟斗老头。

　　后来我同杨夏林老师聊天时才知晓，黄永玉先生曾就读于集美中学，与杨夏林是同学。因为贫穷买不起蜡烛，有天晚上，他要看书，就向同学借光，同学不肯，黄永玉脾气一来，一拳打过去，把同学打昏了，黄永玉吓得连夜逃走。因为在集美读过书，他对厦门特别有感情，他说厦门是他的第二故乡。

　　1987年春节刚过，我偕同李小坤、黄智明作游湘西张家界，旅途首站便是黄永玉先生的老家凤凰县。我们打听到黄永玉旧居地址，便一路觅去。天色已晚，我们终于在山腰边找到黄永玉家，听说他平时住在北京，都是他的兄弟住在这里。我们鼓起勇气，叩响大门。少顷，一老汉开门，听说我们从厦门来，想拜访黄先生，便热心开了门，还说他就在里面，进来吧。

　　这是座典型的农家小院，院里种着花木，养着狗，修缮得很闲适。进入大厅，黄永玉先生正同几个人围着火炉烤火，依然叼着大烟斗。他已记不得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经我提起，笑了笑并仔细地询问杨夏林老师、张晓寒老师及张人希老师的情况，并要我们转达他的问候。

　　说起厦门，他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他让我们观看挂在墙上的几幅近作，都是画凤凰的，色彩丰富，可见他对当地的感情真挚。还有一幅是画夜景的，墨块、色彩是用排笔横竖涂抹而成，画面很抽象，却是体验凤凰夜色后的真实感觉。

　　画的钟馗怕被鬼捉

　　去年在张人希老师家，看到黄永玉先生画的钟馗拎着酒壶，撑着破伞，显得战战兢兢的。题诗之意是钟馗上街买酒，夜深回来怕被鬼捉去，诙谐而又深沉。

　　前些年，我又在时尚杂志上看到黄永玉先生在北京建万荷堂的图片。这老头依然笑哈哈地叼着大烟斗，蹲坐在万荷堂的大圆木上，谈笑风生，那一刻的黄永玉，与在鼓浪屿宾馆大门的台阶上的他并没什么两样，只是一晃过去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