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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 挣扎在西安与开封之间的八朝古都

2015-08-18 10:12:56 张正良

  洛阳、西安、开封三城,一座是古都,另两座也是古都,但古都和古都不一样,各有各的性格。

  洛阳地处天下之中,站在华夏文明的源头上,中正大气,不偏不倚,在古都的历史中走得最久,是浪漫的《洛神赋》,是沉郁的《新安吏》,是平易的《卖炭翁》,是兼容并蓄的三教祖庭,勤于立德;西安呢,历史上总与强势王朝共生共荣,成就了周文王、周武王、秦穆公、秦始皇、汉文帝、汉景帝、汉武帝、隋文帝、唐太宗、唐玄宗等众多霸主,西安是卫青、李广、霍去病,陈汤,是李靖、苏定方、薛仁贵,是“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是清角吹寒、羌笛悠悠,是王之涣的《凉州词》,是高适的《燕歌行》,西安与雄风、铁血等齐,志在立功;开封则把自己的身段放下,与民同乐,把立德放在一边,把立功封存起来,专心文章,开封是柳永的《雨霖铃》、李清照的《声声慢》、苏轼的《赤壁赋》,是为立言。

  三座古都都曾站在历史的高点上,开封把西安与洛阳一起轰下神坛,却无法挽留历史东去的脚步,醉人的光环在刀光剑影之下黯淡了下来。

  天涯沦落,同病相怜,很多年来,三座废都彼此唏嘘,惺惺相惜。但当历史行进到今天,站在黄河文明的中心线上,洛阳不免左顾右盼,心神不宁,古都西安的身影见风而长,成了西部巨头,开封呢,也在有条不紊地前行,一步一个脚印,相比之下,洛阳行进的步伐明显有些缓慢。

  西望西安,洛阳的伤感是显而易见的。

  西安与洛阳是一对命运与共的城市,在中华民族最繁盛的时候一个是西京一个是东都,共同谱写了汉唐气象,中国文化也在这一时期走向成熟,形成了“天下为一,万里同风”的盛世,政治清明,经济繁荣,国力强盛,辉煌时一起辉煌;当中国的主要威胁从西北转移到东北时,政权的重心开始东移,西安在政治与军事上的地位不再凸显,而向以经济、文化称雄的洛阳更是一落千丈,两座城市又一起成为废都,落寞时一起落寞。

  但是曾经的难兄难弟已经拉开了距离,时至今日,西安的经济发展已经进入了快车道,而洛阳似乎依然在徘徊中前行,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步履维艰。

  就在全国的地位而言,洛阳与西安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西安不仅仅是省城,还是副省级城市,是西北的重镇,也是“关中——天山经济区”的核心城市,是国家西部大开发的桥头堡,而洛阳只是一个区域性城市,是中原城市群的副中心城市,依然还没有从地级市的圈子里跳出来。西安比洛阳有更多的政策红利,也有更多的发展机遇。

  西安在陕西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陕西的发展脉络很明显:建设大西安,带动大关中、引领大西北。西安的发展很多时候可以举陕西全省之力,然后再以中心城市向全省辐射;洛阳只是中原城市群的一个重要城市,远没有撬动其他城市的能力,洛阳的发展更多的是靠自身的力量。

  就古都的建设与旅游业的发展而言,洛阳与西安也已经不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漫步在西安的大街小巷,你依然能找到梦回盛世汉唐的感觉:修旧如旧、保存完好的古城墙、庄重大气的古街道、随处可见的古文化,从历史博物馆到大雁塔,从钟鼓楼到回民街,从碑林到明代城墙,一切都是古色古香,这样的古色古香在现代化高楼的衬托下让整座西安城看上去极具魅力。相对而言,洛阳的古城建设效果并不明显,遗址景观被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裹挟得动惮不得,置身其间,古都的感觉不强烈。

  近些年来,西安对于遗址的保护、开发动作很大,也很有成效。建于原唐代芙蓉园遗址以北的大唐芙蓉园称得上是大手笔,该园占地1000亩,其中水面300亩,总投资13亿元,是西北地区最大的文化主题公园,也是中国第一个全方位展示盛唐风貌的大型皇家园林式文化主题公园。紫云楼、仕女馆、御宴宫、芳林苑、凤鸣九天剧院、杏园、陆羽茶社、曲江流饮、唐市,让游人不知不觉中就回到了一千多年前的长安:公主出游、国舅选亲,宫廷歌舞,唐朝士人的浪漫豪放,仕女的多情、妖娆都展露无遗,园内分为十几个景观文化区,不同喜好的人可以各得其所,整个芙蓉园让人感受颇深,也极为震撼。如今,大唐芙蓉园和兵马俑、大小雁塔一起成为西安标志性的景点。

  西安对古城的宣传也不遗余力,经常组织人员到一些省外,甚至国外宣传自己的景点、自己的主题公园,在各种传播媒介上不断地强化人们的意识:只有到了西安你才能真正体味到什么叫强汉,什么叫盛唐,才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东方文明。

  西安在国际上的声音开始响亮起来,西安不断参与各种国际活动,并把欧亚经济论坛永久地留在了西安……

  而发声极为微弱的洛阳慢慢在人们的意识中消失了,汉唐与洛阳千丝万缕的联系多少被人为的割裂了,甚至连洛阳在东汉时期取代长安(今西安)成为丝绸之路的真正的东方起点也被人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在今天大热的“一带一路”战略规划中竟然看不到洛阳的身影。

  这着实是一个很无奈的现实,但洛阳真的不必妄自菲薄。

  洛阳是不必与西安比雄壮的。西安还是长安的时候,之所以能成为都城更多的是一种政治与军事上的考虑,追求的是一种“势”,以控戴西北,但长安的“势”是需要洛阳来维护的,没有洛阳这个襟带江左的后盾,长安的势不可能维持下去。随着人口的增加,当历史行进到汉唐时,关中平原已经无力为长安城提供足够的粮食了,必须有一座城市站出来完成这个使命,历史选择了洛阳。洛阳地处中原,经济繁荣,与富庶的江左相接,且洛阳的水系发达,隋炀帝开凿大运河后,江左的财物能直抵洛阳城下,交通便利的洛阳成了长安不可或缺的转运站。而汉唐时期,东都洛阳还是事实上的文化中心,是汉赋唐诗的精神家园。没有洛阳,长安的武功只怕会大打折扣,没有洛阳,强汉盛唐,也很可能是个伪命题。

  洛阳与西安是强汉盛唐的“双子星座”,少了谁都不完整。

  以“和”为贵,合作才能共赢,毕竟,一个西安代表不了汉唐。

  洛阳是王城,坚守的是王道而不是霸道,是“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是“和合天下”,而不是“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洛阳之所以能站在华夏文明的源头上,能成为三教祖庭,也在于一个“和”字,“和”,才是中国文化的精髓所在,做好“和合”文化,才是洛阳真正的骄傲所在。当然, 打造“和合”文化不像起高楼、建宫观那么简单,只要钱到位了就能上,它更需要的是耐心、细心与决心。

  西望西安,洛阳完全可以与西安比肩而行,共同发展,除了相得益彰的人文景观,洛阳群山环绕、山清水秀的自然景观也是西安旅游所需要的。

  东望开封,洛阳一点也感受不到轻松。

  洛阳与开封曾经是一对冤家,洛阳看不上开封,开封也看不上洛阳。

  确切地说,洛阳的国都地位是被开封撼动的。后晋天福二年,几经战乱的洛阳已经渐趋破败,加之距离江左比较远,转运十分困难,已经难以承担一个政治中心的重任,而其时汴梁(今之开封)“梁苑雄藩,水陆交通,舟车云集”,漕运十分发达,迁都便成了定局。

  洛阳人赵匡胤晋升为宋太祖时,洛阳本来有翻盘的机会,但恰逢北宋是个重文轻武、重本轻末的朝代,几十万禁军全部集中在都城,衰败的洛阳城已经无力供养那么多人,只好作罢。不过,洛阳此时还是捡了个西京的头衔,整个北宋时期,地位显赫,文化上也搞得有声有色。

  北宋灭亡以后,洛阳真正走向衰落,被边缘为一座地方性城市。而开封多半时候都是省府所在地。1953年,河南省会从开封迁到郑州。郑州被称为火车拉来的城市,开封看不上,洛阳也看不上。而此时,衰败已久的洛阳却获得一个发展机遇:国家一五计划期间,7个大型建设项目落户于此,全国各地才俊云集,十大厂矿从此陆续兴建。短短几年间,洛阳成了一个傲视全国的重工业城市,将郑州、开封远甩身后。一不是省会、二不是交通枢纽的洛阳成了河南的领军城市。但好景不长,上世纪九十年代后,重工业衰退,洛阳的地位开始下滑,开封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相反郑州却利用省会优势扶摇直上,迅速赶超上来。

  郑汴洛一体化喊了很多年,三个城市谁也不服谁,搁置了。后来,开封调整了身姿,向郑州靠拢,郑汴开始融城,倔强的洛阳依然热衷于单打独斗,没能和郑州走在一起。

  开封找准了位置,开始步入正轨。

  自省会迁址郑州后,开封开始一路下滑,原本繁华的都市渐次零落,很多部门都搬走了,连民国时期引以为傲的河南大学也被分拆得七零八落,开封曾经的优势丧失殆尽。

  但在开封大地上流淌了上千年的大宋文化永远都留在那儿,任世事变迁,屹然不动,而且,历久弥香。

  开封抓住了发展的牛鼻子,当工业不再耀眼之后,开封适时地把发展的重心转移到文化上,以文化带旅游。

  是开封开启了影响中国千年、直至今天的文人政治,是开封让中国真正走向市民社会,也是开封让中华文化走向鼎盛,即使不能说,大宋与东京(开封)是华夏文明最重要的一极,但的确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们同是中华文化最重要的符号之一。

  开封正在重回东京。以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为蓝本,开封推出了全面展示昔日东京繁华的“清明上河园”游乐项目,把所有入园的游人都拉回到北宋,东京的习俗、物事、文化尽收眼底;大型水上实景剧《东京梦华》以宋词为依托把北宋王朝的风韵气度演绎得淋漓尽致,一部实景剧写尽北宋史;“天波杨府”“万岁山游乐园”“翰园碑林”“开封府”“大相国寺”……一系列留名青史的物事开始在开封回放,“东京故事”成了每一个踏进开封的游人的理由与噱头,“小宋城”的走红则是开封特有的市民文化的大释放。

  今天的开封城并不大,只是当年东京城的1/4左右,但却小得精致。游人一进开封,很快就会进入角色,大街上的仿古建筑与路边飘荡的酒旗似乎有一种心理暗示,让人不自觉地进入大宋东京城……开封做得最成功之处在于把历史融入到生活中。

  相对于开封,洛阳有太多的故事可以叙说,有太多的文物可以展示,但正因为多,今天说周,明日话唐,后天呢,不得不提一提汉,还有魏晋、北魏,再上溯到夏商,话题很多,却七零部落,没有重心。历史厚重、遗迹众多是优势,但真的需要下些笨功夫一点一点地梳理,找一根线把它们有机的串起来……

  洛阳立德、西安立功、开封立言。相对于西安、北京、南京,洛阳大可不必自卑,王城的内蕴足以平视一切,洛阳要做的是把现实的单薄走进历史的深处。

  在做好自己的同时,向西,洛阳可以联手西安,共同打造气势恢弘的汉唐文化,让汉唐气象光耀世界;向东,洛阳积极与开封、郑州、许昌等中原城市联合,在河洛文化上下功夫,把三国文化、大宋文化、根亲文化、客家文化、源头文化做到深处,这样的洛阳才是独一无二的,这样的洛阳才是不可或缺的。

  处在西安与开封这两大古都之间,洛阳的优势得天独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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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秦连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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