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丞峰:“当代艺术”十感
2015-08-31 14:47:35 顾丞峰
“当代艺术”在当今已经成为上至国家层面、下到普通从艺者都不得不反复听到的一个美术概念。随着近年中国艺术研究院“当代艺术院”的成立、文化部“国家当代艺术研究中心”的挂牌、中国美协“实验艺术委员会”的成立,国家和政府层面的重视已经显而易见。在市场领域,随着当代艺术作品“天价”的出现,更多社会普通受众都不得不面对“当代艺术”已经登堂入室的局面。可以说,中国当代艺术是国内其他艺术领域(文学、音乐、戏剧、电影等)中相比最为耀眼的、“当代”最能为上下接受的明星。
但另一方面,国内学术界对“当代艺术”的内涵的争议也一直没有停息。一个概念如果不能在内涵和外延上有明确的界定,那么它在美术史的地位必然要出现问题。本人也多次撰文谈及“当代艺术”的概念。这里不想再严格按逻辑进行分析归纳,只是把一些与当代艺术概念有关的杂绪记载如下:
“当代艺术”,一个无法进入美术史的概念
我们可以在美术史上书写“现代艺术”的章节,但以后我们的美术史却无法留下“当代艺术”的章节,其原因十分简单:“现代艺术”是一个对艺术定性的准确描述,而“当代艺术”则不然。现代艺术有着明确的美学追求和风格指向,现代艺术在西方文化中已经是一个有定论的概念,它有着自己明确的美学原则——批判性、文化的针对性是现代艺术的核心,形式上的反叛和创新只是其次。
现代艺术的背后支撑是“现代主义”;当代艺术尚缺乏“当代主义”作为支撑。现代主义是建立在“现代性”基础上的,“现代性”的内涵尽管学术界仍在争论,但共识已经建立了;而在学术界,“当代性”仍然处于混沌的争议之中。
当代艺术是否需要界定?
有人说:当代艺术是开放的,对它不应该有什么界定,我想当代艺术开放的应该是它的视野和精神内涵而不是它的边界。逻辑学告诉我们:一个概念的外延无限扩大将导致内涵的缩小,当人们发现“当代艺术”可以无所不包的时候,“当代艺术”也将寿终正寝,这决不是危言耸听。也许,当代艺术就是在这种内涵与边缘的“模糊—清晰”的运动中不断廓清自己。
当代艺术的主要内涵是什么?
我想用这样描述:中国当代艺术是中国现代艺术的自然延伸,它们所共同认同的价值观是:艺术应当具有明确的文化针对性,作品应当面对当代社会的问题、对艺术中的问题用艺术的方式加以呈现,在形态上应该有对新材料、新媒介的探索,对想象力有强烈的开拓欲望。
“当代艺术”的三个审视标准
一,时间标准。在时间上,“当代”以近二十到三十年为宜。这样限定的目的是为了不将时限放得太宽泛。“现代艺术”出现以前,没有自称为“当代艺术”的;但当今以后可能每个时代都会称自己为“当代艺术”。那么将“当代艺术”固定在一个时限里,人们谈起来就会比较清楚。
二,价值标准。价值标准是判断艺术作品的核心所在。当代艺术的价值标准是,作品是否能面对和反映当代文化问题并试图对其做出艺术的判断和表达。这点很重要,因为它可以将几类作品排除出去:1,炫耀技巧性的。比如刻意炫耀写实能力而内容空洞的作品。2,装饰性(商品)的。这类作品以愉悦大众视觉为目的。3,政治任务性、应时的。该类作品所提倡的完全不是艺术家个人的感受而是权力政策的要求,这方面的教训中国几十年来的美术历史有目共睹。
三,形态标准。这点是用以区别现代艺术和传统艺术的。当代艺术可以借鉴现代艺术甚至传统艺术的风格流派、表现手法,但是现代艺术的标准形态和传统艺术的标准形态不是当代艺术,这点必须加以明确。如此可将纯粹以现代艺术风格为对象的作品排除在外。应当注意,当代艺术在形态上缺乏公认的风格,或者说可能是许多风格的杂糅,特别是当代艺术中的观念艺术,更是将风格因素主动排除出创作主观意念之外,所以用风格来衡量当代艺术有时会有不当感。
“当代艺术”出现的三个背景
作为话语,“当代艺术”在中国的出现有三个特定的背景,一,全球“后现代文化”对中国的影响,导致“当代”取代了“现代”成为主流。“后现代文化”中的反主流、反宏大叙事、碎片式表达、反形式主义等都在“当代艺术”中有比比皆是的表达。二,国际大型展事的推崇。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让政府很快意识到文化领域与国际艺术接轨,走当代路线是不二选择。三,中国艺术市场的突飞猛进。当代艺术迅速创造了“天价”,这让以前小视当代艺术的势力对其刮目相看。尽管目前当代艺术作品价格并不处于巅峰期。
于是乎,文化需求、世界潮流、经济推动这三个背景催生,使得“现代艺术”成为“过时”的美术史词语,“当代艺术”应运而生。
当代艺术不能同“后现代艺术”划等号
但是,当代艺术美学又不能简单照搬后现代美学,在学术界,后现代美学是相对清晰和有专门使用的,当代艺术套用后现代美学会有诸多不适,因为无论在逻辑上还是在实践中,“当代艺术”并不等同于“后现代艺术”。当代艺术的美学指向很混杂,这既是当代艺术容易遭人诟病的原因所在,也是我们继续努力加以廓清的空间所在。
当代艺术的“泛化”倾向
什么是“泛化”?当代艺术脱胎于现代艺术,但却远比现代艺术庞杂。“泛化”的原因主要是因为界限不清而又有许多势力试图加入,“功利性”决定了当代艺术“泛化”的必然。从内容分析看,如果说现代艺术的要点主要有观念批判和形式变革,那么当代艺术则在此之外又掺入不少与当下社会现实同步、价值观模糊甚至有意混淆的东西,换句话说,许多当代艺术作品的展示性已经大于其批判性或曰文化性,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当代艺术中的时尚性质
现如今的“当代艺术”中不少成分已经具有了某种时髦因素,当代艺术不再是一个愤世青年,它更像一个世故者,从艺术中能够得到的好处,习当代艺术者并不比操传统艺术者逊色。那也就是为什么日本的村上隆、奈良美智、草间弥生等成了一个个令人羡慕的时尚人士,而他们的作品又被公认是当代艺术。在中国,这种时尚、轻佻、甚至浮夸色情的作品在当代艺术界都有模仿甚至成为时髦。
当代艺术的悖论
一方面,当代艺术无论在理论还是在实践中都是一个过渡性的描述;另一方面我们又必须对其进行描述界定,这就形成了一种悖论局面。
但无论研究者还是从事当代艺术者,人们必须对当代艺术加以描述,否则当代艺术岂不像有些人所言成为“皇帝的新衣”,或者是一场重生狂欢的盲人摸象游戏。
也因为不能容忍鱼龙混杂局面的泛滥。
或许,当代艺术的魅力就在这种悖论中。
当代艺术是一个过渡性称呼
总之,“当代艺术”不论是从学理上将还是在实践中的认定,此时此地的社会环境决定了一个事实,由于各方对其使用的混杂性、暂时性和功利性,这些都注定了目前的“当代艺术”是一个过渡性的、暂时的指代称呼,更加定量、定性的称呼还要期望以后。目前的“中国当代艺术”是一个不明确的、过度性、权宜性的概念,是一个可以进入美术史册,但却无法进入美术史学术层面定性分析的概念。
以上是本人关于当代艺术概念的一些杂想,因为目前尚不能给以廓清而又不能不为,这既出于责任也是一种职业习惯。在某些人看来也许这挺可笑。我还是不厌其烦使用捷克作家伏契克在《绞刑架下的报告》中的一句名言结束:
人们啊,我爱你们,但是要警惕。
(责任编辑:万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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