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花梨文化研究会会长张志扬

　　导言：海南黄花梨当今被誉为树木中的黄金树，世界上有一百多种花梨木，绝品出自中国海南。1985年，海南黄花梨木材每五百克价格不过一元，二十多年间，收购价已飙升到万元。一飞冲天的价格，早已超出了当地人的想象。无论原木还是成品，扶摇直上的升势仍在延续。然而，也有另一种声音在发声，说海南黄花梨价格炒作有价无市，究竟如何?雅昌艺术网走访海南本地具有代表的业界人士，其中采访了海南花梨文化研究会会长张志扬。

　　明式家具从实用器具到艺术的发展

　　雅昌艺术网：从您出书这里开始聊，最早我们也知道您去了一趟故宫后就立志回到海南研究海南黄花梨，请简单谈谈。

　　张志扬：出书可以说是一种巧合。人们要去寻找商品的价值，有两种：一种是商品本身的价值，这个价值包括它的物理性和文化性。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对“器”是不太重视的，所以在中国家具发展史上缺少了用文字去阐述的价值，因为历史上并没有把家具当成一种艺术。任何一种事物都是随着人们不断地去认识、了解，在不断发展的过程中进行总结和提炼，才逐渐上升为艺术的。无论是书法、瓷器、玉器，并不是从它一诞生那天走就成为艺术，都是通过让人们了解、发展的过程，从一种实用器物变成一种艺术。在这之中必须有文化的积淀，而文化的积淀需要靠人们不断地去挖掘、进行总结。中国的家具作为一种艺术，受到世人承认。始起德国人古斯塔夫.艾克对中国家具的总结和认识是不完善的。古斯塔夫·艾克的《中国花梨家具图考》仅介绍了器物的造型，后来王世襄进一步地进行了提炼和总结，写出了《明式家具鉴赏》和《明式家具研究》。

　　如同一棵树，有树干同时还要有树枝。我们都知道材料对任何东西都非常重要，比如说没有钢筋水泥，仅靠石头和木材是没法建成现在的摩天大楼;没有宣纸，中国画也不如今天发展的那么优秀，如果中国画仍是画在绢上，中国的写意画就没有如今在宣纸上那般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果高岭土没有被发现，后来出产的瓷器就没有景德镇高岭土制作的瓷器那么优美。所以材料对艺术、工业等各方面的发展都起着重大作用。明式家具迈向艺术欣赏，海南黄花梨功不可抹，因为在整个古典家具的发展过程中，没有人意识到它是从实用家具向欣赏家具发展的一个里程碑。海南黄花梨这种木材聚天下所有名贵木材的优点于一身，无论是纹理、质感、稳定性、比重和软硬度，都是最适合作为表现中国古典家具的一个材质。然而，历史上并没有任何一本书详细地介绍过这种材质，这也是我想为中国古典家具，尤其是明式黄花梨家具著书的原因。我编写这本书最初的一个思考就是为奠定明式黄花梨家具的文化价值基础，同时也是想起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让更多人不断地去完善、总结关于这一方面的知识和经验。

　　张志扬收藏的海南黄花梨老料仿明式家具

　　被“神化”的海南黄花梨

　　雅昌艺术网：海南黄花梨近年来被认为是“有价无市”，是被神化的。但被神化是有一个过程的，不会无端就到了天价。您是怎么看的?

　　张志扬：严格地说“有价无市”是商人的炒作。我们这个时代有点悲哀，商人在挖掘、推动着传统艺术的发展。回顾历史，宋朝的名仕推动了当时的社会文化艺术的发展，明朝文人推动文化艺术的发展，清朝则是宫廷在推动文化艺术的发展。而我们这个时代，却是由商人来推动文化艺术的发展，这是十分可悲的。商品价格操作所表述的语言包括材料和数量，任何一个物质要达到一定的数量才能影响社会。多与少是一个相对的概念，而不是绝对概念。海南黄花梨是稀少，但什么是稀少?是一根为稀少还是一吨为稀少还是一百吨为稀少?从能制作出影响社会的家具这一点来说，没有足够的存世量是不可能的，更无法创造出家具艺术来。海南黄花梨的稀缺是相对于紫檀、酸枝这类木料而言，因此我们应该实事求是而不要把它神化。如果真的如此稀缺，海南黄花梨就不足以去奠定明式家具发展的基础，更谈不上家具艺术的巅峰。

　　雅昌艺术网：刚刚谈及的“神化”海南黄花梨，是否可以理解为这种“神化”是好的?

　　张志扬：是可以这么理解。海南黄花梨集聚天下所有名贵木材的优点于一身，它卓越极品，傲里拔尊。在制作家具，特别是中国古典家具所用的硬木材料当中，没有任何一种木材可以跟海南花梨媲美。大家都说是紫檀好，但是紫檀却是一种单色木头，而海南黄花梨的颜色从黄到红黄，到褐，到紫黑，颜色跨度很大，纹理极其丰富，质感极其细腻，可以说，所有名贵木材的优点都聚它一身。这一点是世界上任何制作家具的木材都无法与海南花梨媲美的，这也是它天生丽质的一个表现。不可否认，紫檀是好的，但是紫檀是没有纹理的单色木头。而酸枝虽然有纹理，但是酸枝的质感和稳定性是无法与海南花梨媲美的。

　　雅昌艺术网：稳定性是指的是什么?

　　张志扬：木材是有活性的，它会开裂，它会变形。如果我们以精堪的工艺制作出一件家具，但它开裂了、变形了，那么这件家具就无法使用了，更无法成为艺术品。所以木材的稳定性是能否做家具的第一要素。

　　第二要素是木材的欣赏性。海南黄花梨昂贵的原因是因为用它制作的家具从实用性转向欣赏性，也就是说用海南花梨制作的明式家具，它的欣赏的功能大于它的实用功能，这也是海南黄花梨的价值基础。世界范围内，只要是用于观赏的东西都是最贵的，例如皇冠，例如梵高的画。就像我们佩戴的钻石也用来欣赏的，一旦用它来切割玻璃就不一文不值了。欣赏艺术至高无上，这是海南黄花梨的根本，它的珍贵在于它的美，用以打造家具，使家具的欣赏性大于实用性。

　　张志扬收藏的海南黄花梨老料文玩摆件

　　立足于木的中国文化

　　雅昌艺术网：我们也知道您从回到海南以后，其实您也是不断地往山里边去走、去看，去发现这些包括你写书的过程，你去看的这些花梨以后，包括明式家具这一块最早是怎么样的，除了您到北京故宫看过以后肯定这之间跟过很多专家有过一些交流或者是某些专家给过你们一些启发，从学术的研究角度去考虑的话在这一点，你们最后成立研究会，能不能把一些过程包括像海南我们作为岛内人相对是有一点封闭的，您刚回来的时候，我相信您会影响一批这样的人大家一起来探讨这种学术研究，您做足了功课，不可能一两年影响了这样一些人。

　　张志扬：多数人的研究是从基础走向塔尖，我的研究恰恰是从发现塔尖回归到基础研究。中国有一种文化现象：最优秀的文化、最优良的物品历来只有一个方向——宫廷。宫廷是回纳文化、总结文化、提炼文化、萃取文化的最高场所。为什么故宫会有用海南黄花梨制作的明式家具。我根据这个现象去寻找根源，如果我们做研究没有调查、没有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我们已经找到了“艺术殿堂”，宫廷的“艺术殿堂”里有海南黄花梨制作的家具，并且是达到家居艺术巅峰的作品，那么这个材料是否来自于海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木材的分布情况如何?它的生长环境对它的材质有什么影响?作者著书必须有根有据，而不是想当然。做研究是一种脚踏实地的艰苦工作。如果不到海南，如何去研究海南黄花梨?倘若我不了解它的分布、生长情况、科属，那么我的著作将是非常空洞，毫无说服力的。找到了海南黄花梨的根，我们再去研究其文化的根。

　　明式家具为什么不仅在国内，在国外也获得上流社会的认同。这个文化现象、原因都是我们研究的方向，包括明式家具的艺术成就如何，它创造了什么人文现象等等。只有不断深刻、扎实地研究，我们才可以找到这个文化现象的本质，才可以对今后古典家具、中国传统文化的承前启后有所奉献。社会上的每一个人都各司其职，工厂负责生产，文化工作者则去研究文化的本质。我们必须找到明朝时海南黄花梨被发现、被总结的文化过程、演变过程，去理解为何明式黄花梨家具会被生产出来，为何明代或中国古典家具中最高端的家具是用海南黄花梨制成。中国的文化现象、中国人对木材的理解的根和本质是我们要研究的。寻找这个答案必须通过研究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去寻找中国古典家具文化置身的土壤。中国的文化是建立在木头的基础上，而西方的文化是建立在石头的基础上的。在上世纪70年代之前，中国人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木头。大至宫廷建筑，中到生产资料，如牛车、马车、犁，小到生活用品如水桶、筷子等都是用木制的。根据河姆渡考古发掘，中国人7000年前就已经使用榫卯结构来建造栅栏式的房屋。而这个文化七千年不断，使中国人与生俱来对于木头有着一个眷恋。中国人太爱木了，对木头的眷恋超出其他的民族，而且木头在整个中国文化的发展历程当中包括我们的造纸、许许多多都跟木头分不开，这就是我们文化，我们中国的文化。

　　雅昌艺术网：据了解，有一些古董家具修复专家认为，古代做家具其实不怎么区分海南黄花梨和越南黄花梨。他们认为古代交通并不便利，很难判断黄花梨木材一定是从海南运到北京的。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张志扬：是的。在明朝有很多关于从海南把黄花梨进贡到北京的记载，海南许多《地方志》中就有明确记载，而这样的记载实在是太多，如果对这个不了解的话枉为中国古典家具的研究者。但是，由于受时代的限制、信息的限制、知识的限制等诸多原因，人们很难区分海南产的花梨还是其他产地产的花梨，因此把清以前制作的花梨家具称为“黄花梨”家具，把清朝以后生产的花梨家具称为“草花梨”家具。而这种区分又没有用文字记录下来，为今天“乱象”埋下了伏笔。民国以前制作的古典家具中被称为花梨的家具是很多，如今我们做研究的就是要为了更好地去总结和捉炼出中国古代家具中的精华所在。例如钻石，为何南非出产的被誉为最好的钻石?为何俄罗斯的钻石不如南非?现在我们从事研究就是把优劣区分开，进行不断地总结和提炼。

　　雅昌艺术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