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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文】尚古书屋藏吴让之金石书画谈(四):烂漫倾欹弊亦空

2015-09-29 19:47:48 文字/小朴艺文 藏品/尚古书屋

  “诗书画印”成为一种文人画的典型模式,至少是在清代篆刻艺术发展成熟后才真正实现。西泠八家中,黄易、奚冈、陈曼生、赵之琛等都不独以篆刻名,其书法、绘画亦有所成就,为时人所激赏。这一传统到了吴让之,同样薪火不灭,并在有意无意中启发了日后海派艺术的先声。

“阳羡新茶瑶草碧,兰陵美酒郁金香”对联 隶书 洒金纸本 (小朴艺文藏品)

  吴延飏,字熙载,号让之,仪征诸生,善各体书,兼工铁笔,邗上无于偶,余事作花卉,亦有士气。诗不多作。

  这是清代蒋宝龄在《墨林今话》中的记载,先说吴让之擅书,再说篆刻,最后说绘画。而在近人徐珂的《清稗类钞》中,则是:

  让之多艺,刻印第一,次画花卉,次画山水,次篆书,次分书,次行楷。

  《清稗类钞》是笔记掌故,未可全信,亦未可不信。不过为吴让之的艺术才华分顺序先后显然并不重要,重点在于吴让之的多艺。

兰亭序 行书扇面

桃花图 设色扇面

  吴让之篆刻艺术的杰出成就无须多言,虽然在魏稼孙往泰州拜访吴让之前,一生刻印过万的他甚至还没有一本自己的印谱,但在其身后,与吴氏有关的印谱可谓种类繁多,单在1978年日本谦慎书道会所编的《吴让之的书画篆刻》一书中,著录就达二十几种之多,由此足见其影响之深远。尚古书屋所藏的西泠印社1904年钤印本《吴让之印存》和葛昌楹传朴堂第二次钤拓的《吴赵印存》两种,亦都是吴氏印谱中的代表。其中,《吴让之印存》十册,乃西泠印社社员、书法篆刻家周节之先生旧藏;《吴赵印存》一函七册,为葛昌楹于丁丑劫后重新钤拓编辑,扉页有葛昌楹自题“吴赵印存”隶书四字,劈头盖有吴昌硕所刻“传朴堂”大印(此印现亦藏于尚古书屋中),是研究吴让之、赵之谦篆刻艺术的重要材料。

  刻印以外,吴让之最负盛名的乃是其书法。其书诸体兼擅,尤以篆、隶、行书成就最大,功力极深。

吴让之印存 十册 西泠印社辑

  吴让之篆、隶书纯由邓石如而出,并上溯秦汉人法,用笔圆融清健,舒卷自如,结体方圆互参,古雅可喜。行书师包倦翁,翩翻多姿,生动活泼。魏稼孙曾说:

  完白书从印入,印从书出,其在皖宗为奇品、为别帜,让之虽心摹手追,犹愧具体,工力之深,当世无匹。

  众所周知,吴让之为包世臣入室弟子,邓石如再传学生,书法与书学思想都深受包氏、邓氏影响;在包世臣以《艺舟双楫》掀起“崇碑”思潮,力图改变清中书坛“馆阁体”盛行的羸弱之风时,吴让之正是忠实的追随者与实践者,书中的《答熙载九问》《与吴熙载书》等正是包、吴书学的渊源与精华所在。

吴赵印存 第二次钤印本 六册 葛昌楹辑

  然也有论者以为吴让之学包、邓而无新意,其论据乃吴让之书法无乃师之“刚健”。这其实就如拿一女子与男子比阳刚之气,拿一男子比女子之婀娜多姿,并不是对等的比较。实际上,吴让之虽无包、邓之雄强苍劲,然在严谨的法度之中处处充盈着清淡飘逸之气,亦是自家气象,不愧大家。吴昌硕曾评说:

  让翁书画下笔谨严,风韵之古儁者不可度。盖有守而不泥古,其迹能自放而不逾期矩。

  而近人张宗祥先生在其《论书绝句》吴让之条中有以下四句:

  亦步亦趋师倦翁,不曾一笑敢旁攻。虽无逴厉雄奇气,烂漫倾欹弊亦空。

  诗后自注曰:

  安吴雄肆之处不可及,倾欹之笔随在而有。让之虽不雄放,弊亦略少。沈培老极心折之,临摹让之之作最多,予见短屏四帧,不见款字殆不能辨,寻常跋语中,参用让之书法者,亦往往见之。

颜鲁公文 隶书扇面

  张先生说吴让之书法虽不雄放而弊端亦少,故而以“奇峭博丽”之书著称的沈寐叟极其服膺。如参看尚古书屋所藏吴让之行书《兰亭序》、隶书《颜鲁公文》两件扇面作品,则可知张宗老所言不谬。扇面行书《兰亭序》乃临王羲之,字形结构均不脱右军,然用笔更加轻快活泼,提按明显,碑味甚浓。而隶书《颜鲁公文》乃为挚友汪鋆所书,笔笔精到,有邓石如之影,而其稳练自然,不着气力若神游太虚之态,则邓氏亦不如。这种气息,其实也正是吴氏艺术的最大特点,并贯穿在其篆刻、书法以及绘画等所有艺术中。

  相比于篆刻书法,绘画对于吴让之而言更像“余事”。让之学画晚,然因为书法功力之深,故虽常常信手为之,若无所事,却自有一种轻盈柔美的气息。让之绘画,传世作品以小写意花卉为多,取法在青藤白阳之间,设色清淡娴雅,近人萧退庵在《近代书评》中评吴让之说到:

  吴让老如贫士幽居,小园初晴,秋花贡媚。

  这句话,如果用来形容吴让之的绘画,则更加形象。盖让之处世原本疏淡,但这种疏淡并非落落寡欢,反之,在大多数时候,表现在其艺术中的是一种轻快明丽的面貌,可见在吴让之从容的内心之中,更加蕴含一种对于艺术、对于人生真挚的情感。尚古书屋所藏此帧吴让之设色《桃花图》扇面画一折枝桃花,枝干以淡赭石为之,简洁干净;桃花桃叶丽而不艳,清新脱俗。由“汪巢林有墨笔写者,以色为之,遂少静趣。仲陶方家一笑”的题款中可知,此帧乃吴让之为好友岑镕仿扬州八怪之汪士慎,当作于吴让之避难泰州之时。

颜鲁公文 隶书扇面

  具备多种才华的艺术家,历代不乏其人;而能在多种艺术形式之中,保持一种相对一致的水平与风格者,则并不多见。这绝不仅仅是技术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其人之心与其艺是否能做到真正的相通相融。作为清代中晚期艺术的关键人物,吴让之以其在篆刻、书法和绘画方面的独到创造,为清末艺术的大发展开了先河:其严谨的法度,令后之学邓石如、包世臣者,往往以吴让之为取法之捷径;而其轻松澹荡之气,则为时人所不及,为清末艺术开一新风,影响深远。以此观之,则张宗祥先生所下“烂漫倾欹弊亦空”七字正中要领,是为吴氏艺术之最贴切的评价了。

(责任编辑:邹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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