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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人物】宋冬:与油盐酱醋有关的日子

2015-10-30 07:42:34 陈耀杰 

艺术家宋冬

  试想,当一个人能将“吃”上升到精神的高度,那会是怎样的境界?当听到《生煎纸蛙》、《乾炒东西南北》、《味觉线路板》时,是否能勾起您的食欲?如果没有感觉,那当您看到黑芝麻,白芝麻,白胡椒,黑胡椒,辣椒面,柠檬粉,咖喱,桂皮粉,花椒,大料,食盐,味精,鸡精,丁香,孜然,小茴香,海盐,蘑菇粉,香叶,淀粉等这样一长串食材调料名单之后呢?

  上述的这些“佳肴”是艺术家宋冬为其最新个展“草图”精心烹制的,属于其“炒画”系列,展览分为两部分呈现,一个是生活空间,在这里观众可以品尝用糖果和饼干砌成的城市,同时还可以欣赏宋冬之前《吃城市》系列作品的相片和录像,另外一个空间是精神空间,在这里观众呈现的是其“炒画”系列和与宗教有关的“曼陀罗”系列,作品形式抽象但具有深刻的现实内涵。

“草图”展览海报

  如果说宋冬的《抚摸父亲》、《物尽其用》,使艺术回归到家庭和亲情,那么这次的“草图”则使艺术回归到大众和生活,比如他的《吃城市》系列,其实从2000年在伦敦创作《吃盆景》开始,宋冬一发不可收拾,把生活中的食物做成《吃盆景》、《吃城市》、《吃地图》,每一次都让观众吃得投入,吃得尽兴,是艺术回到生活的最好延伸,对于宋冬来说,当下“吃”的是“精神”,20世纪初“吃”的是“盆景”、“城市”,上世纪九十年代“吃”的是“文化”,这一路走来,在宋冬“吃”的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个人的成长史,家庭的变迁史,进而呈现的是社会和国家的变迁史,这里面有酸甜苦辣,浓缩了社会百态。

  “曼陀罗”呈现“吃”的最高层次

  宋冬关于“吃”的作品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可以真正食用的,另外一部分是不能食用的,关于吃,宋冬有一套自己的理论:“民以食为天,吃是我们第一重要的事,关于‘吃’,首先是吃好,之后是烹调技艺,再接着是吃东西的本味,吃出一种境界,好吃很重要,更重要的是在哪儿吃,跟谁一块吃。其实‘吃’本身到了最高的层次是一种交流方式。”

作品《曼陀罗009》

  “曼陀罗”系列就属于“吃”的最高层次创作,宋冬用“吃”来探讨与精神有关的东西,“曼陀罗”原是西藏一种非常古老的图式,与佛教有关,但宋冬称自己不是佛教徒,他尊重宗教,因为任何宗教都有精神指引性,这里宋冬选择“曼陀罗”是因为它产生的方式和结局:“我特别喜欢‘曼陀罗’的原因是它创作和存在的过程,西藏佛教有一个仪式我特别喜欢,叫做‘坛城’,他们用宝石或者是贵重的石头研磨的粉,然后来做‘曼陀罗’,用极其虔诚的内心创作,然后用扫帚把它扫掉,最后空无一物,我觉得这是一个让人产生认识的过程,空无一物是我特别喜欢的。”

“草图”个展现场呈现的“曼陀罗”作品

活动现场呈现的《曼陀罗》作品

  宋冬在创作时使用了白芝麻,白胡椒,黑胡椒,辣椒面,柠檬粉,咖喱,桂皮粉,花椒,大料,食盐,味精,鸡精,丁香,孜然,小茴香,海盐,蘑菇粉,香叶,淀粉等众多调料,用胶把这些调料粘在板子上,每一个透视都不圆满,真正的“曼陀罗”中,有很多特别具象的形,比如龙、佛,有很多代表性的符号,在宋冬的绘画中,表面看是“曼陀罗”,但里面所有的细节都忽略掉了,只有形式的外表,还有一种未完成的状态,每幅作品都有留白,看起来像是未完成又像是清扫掉的,所以是“无始无终”,这是宋冬特别喜的状态。此外,作品上面还插有刀子,在宋冬看来刀子是屏障,把东西切断的分界点。

  之所以作品中会有刀子,与宋冬的经历有关,1996年他与大同的艺术家大张(行为艺术家张盛泉)一起去西藏参加活动,当时张盛泉要实施作品《度》,买一只羊背着过拉萨河,然后在河中间的浅滩上把羊杀掉,宋冬听说之后,就想去救羊,跟张盛泉讨论是不是能不杀,当时他没有想到艺术,就是想要救羊的命,

“曼陀罗”作品局部

  在西藏有放生羊的习俗,这本身是精神的依托,当地人会买只羊或一头牛,在它头上缠上经幡放生,因为宋冬了解这个习俗,认为可以放掉这只羊,于是跟张盛泉在拉萨河边进行了很多讨论,关于为什么要杀,关于生命、暴力、人,实际上谈的都是人的事,当时,张盛泉说羊一辈子最终的结局就是被杀,像我们吃羊肉,人在一种虚伪当中杀戮,张盛泉说杀完以后它就转生了(在西藏还有转生文化),不再受这个苦,宋冬说为什么不让它这辈子就转生呢?:“由于你大张选择了这只羊,它会不会变成那只幸运的羊,不是第一个在那群羊当中死掉的。大张想要用一只羊的血警示世人暴力的杀戮何时停止,但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一种好的方式,我特别尊重他,他是非常优秀的艺术家。”

“草图”个展现场

“草图”个展现场

  最后,张盛泉还是执意要去杀掉那只羊,宋冬说:“既然要用血去警示人,羊的血和人的血是一样的,就趴在羊身上,用我的血也可以警示人,当时,边上有很多其他的艺术家,可以作证我是自愿的。”张盛泉就一直在那儿站着拿着刀沉思,宋冬没离开那只羊:“最开始我想把这个羊买走,他不卖,说金钱解决不了这个事,我想,是不是要用生命去解决?最后他把刀子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说了一句‘作品失败”,放羊。”后来,宋冬觉得那只羊不是自己放的,是张盛泉放的,因为:“他比我高多了,1.8米几,抓起我扔边上,一刀插到羊身上,他完全可以不伤害我去完成他的作品,但是他没有。最后,我们一起给它系上经幡,把这羊放掉。”这个经历对宋冬来讲特别重要,让他重新思考生命,后来跟张盛泉与宋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张盛泉还写过一封信承认当年杀羊是错的,放羊是对的,他在信中讲到:“我们为什么把一股子怨气,自己人之间的事付诸到一个无辜的羊身上呢?”2000年张盛泉自己了结自己的生命,听闻后,宋冬非常的遗憾、痛苦,一个可以进行精神交流的老友就这样失去了,同时又非常敬佩。

  宋冬与张盛泉结缘是由于那把横在他们之间的刀,这把刀谈论的不只是生死、暴力、超度,还有认识的屏障,所以他把刀插在了“曼陀罗”上,变成了无数把:“其实当年那把刀一直悬在我的心上头,搁在这个画面上,是在阻止清扫画面,这样作品就永远处于无始无终的状态。”

  《生煎纸蛙》、《乾炒东西南北》与《四菜一汤》、《味觉线路板》

  宋冬的创作一直都与生活有关系,在他看来人生的第一位是生活,因为得活着,真正实实在在的生活,就是吃喝拉撒睡最简的东西,所以离不开周围使用的物品,居住的空间:“这些东西都会对我产生影响,我做的很多的事情都是把生活和艺术之间的界线模糊掉。”

作品《生煎纸蛙》

  如同“草图”中的作品《生煎纸蛙》与《乾炒东西南北》,属于宋冬“炒画”系列,在这里, 宋冬“炒”的是一个图式:“在传统观念里面,鹤不是食材,纸鹤不是真正的生命,但有祈福的意义,所以当我把纸鹤搁到锅里去炒的时候,愿望、祝福也一同被炒掉了,变得很残酷,此外,纸鹤是一种形象,当展开的时候,剩下只有折痕,变成了图式,当我用这个方式把它烹调出来的时候,会形成一种新的形式,这种形式里有偶然,也有必然。这次我炒了一只纸鹤,一只纸蛙,取名叫做《生煎纸青蛙》,还有一个纸飞机,叠成像战斗机似的,还有一个东南西北,叫做《乾炒东西南北》,都是儿时的玩具,被炒过之后,会让我们产生很多的反思,其实在表现的画面之后我想呈现的是对这个事的认识。”

“草图”个展现场

  当首次听到“炒画”的时候,非常的好奇,画还可以用来炒,但再一细想,这里的炒也许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炒,而是有更多的含义,用艺术家的话来讲:“画都是画的,但加上‘炒’字就会非常有意思,尤其是‘炒’字本身,虽然它是烹调的一个技巧,但是它又有好多意义,比如炒作、炒鱿鱼,有很多社会属性。”

作品《味觉线路板》

作品《味觉线路板》局部

  除了“炒画”之外,宋冬在“草图”中还呈现了《味觉线路板》和《四菜一汤》,《味觉线路中宋冬用我们平时使用的机器、电脑来进行创作,但主料是味精,在宋冬看来,我们今天的生活被电脑、手机、电视等这些本该是生活调味剂的东西控制,越来越成为主导,人们丧失掉了自我,所以他在作品中大量的使用调味料“味精”,创造一个味觉的世界,这个味觉无法用舌苔品味或者是鼻腔去体会,因为它们被封在玻璃框子中,当观众看到名字时,知道这是我们生活中的事物,个人的经验就会不自觉的被带入到观看的行为中。

作品《四菜一汤》

  《四菜一汤》的主要构成是盐粒,像盲文一样的呈现在作品当中,好像需要我们触摸才能知道它本身的意义,对于宋冬来说,这件作品有更加现实的意义,在创作这件作品时,宋冬是查了历史的,《四菜一汤》在明代朱元璋时期就有,那时候皇帝为了整治腐败,就邀请大臣们进宫赴宴,大臣们各个都非常高兴,心想皇家延请,待遇肯定不会差,谁成想到皇宫一看,全是汤汤水水的,难以下咽,后来皇帝下了命令,以后公务吃喝,只准四菜一汤,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员的饭桌上是四菜一汤,形式也很简单朴素,但制作饭菜的材料全是珍品,这和当下的社会是何其相像,千百年来未曾有实质性的改变,所以在创作这件作品时,宋冬使用假金来做背景,表面放上白色的纸张,表面上看通着朦胧的金色很美,但实质上都是假的。

  “吃盆景”与“吃城市”

  上述的“佳肴”让我们见识了宋冬在“烹饪”方面的天赋,其实,他的作品也不全都是不能吃的,像“吃城市”系列,每次都用饼干糖果创作,在展览现场观众可以肆无忌惮的将其吃掉,是对当下商业社会强烈讽刺,“品尝”了宋冬如此多的“佳肴”之后,不禁好奇,他的“烹饪”天赋是如何培养的?

《吃山水》,录像,2005

宋冬《吃盆景》(1) 宣纸照片 85.86cm x 60cm

  这要将时间回溯到2000年,当年宋冬有机会在伦敦呆了四个月,那时他英文很差,可以说的就是yes和no,在周围有各个国家的人,日本的、阿根廷的、韩国的、东欧的等等,怎么交流呢?后来宋冬发现他们对于中国饭有很大的兴趣额,认为中国饭太好吃了,他也会做饭,就这样用“吃”的方式开始了这断生活。

宋冬作品“吃城市”曾于世界各地展出,在“草图”个展中以影像方式呈现

宋冬《吃城市》(北京) 照片143.1 cm x 70 cm

  后来要做展览,宋冬就从食物入手创作了《吃盆景》,大家对中国的印象从食物开始,此外就是传统绘画,还有那些他们读不懂的诗句,他把这些元素都纳入到作品当中,用盆景的形式呈现,宋冬特别喜欢盆景,在他看来盆景是被中国文人创造出来的萎缩的自然,这些文人们去造园、借景,是非常有创造性的东西,但盆景本身又是被控制的一个自然,宋冬常常拿古代女人裹脚来比喻,小时候女孩是不愿意的,长大后小脚可以获得很多好处,说它是残忍的但同时又附带着美好,有很大的悖论存在里面。

  所以做吃的东西也是这样,宋冬用芋头、肉馅、小丸子做山水,鸡翅膀、鸡腿做山,三文鱼肉堆起来也是山,用日常的食材去支撑起一个美的事物,但很少会去想背后的东西,他还在墙上写下诗句,把古人的诗句换个字,像石涛说搜尽奇峰打草稿,宋冬把它换成搜尽肉峰打草稿,青舟已过万重山改成青舟已过万肉山之类的,鱼肉宋冬写的是鱼肉江山,鱼肉本身是食材,但又有鱼肉百姓的意思,一旦变成动词,就会有很多双关语,这些东西对英国的观众来讲没法理解,中国人或者是懂汉语的人都会一笑。

“草图”个展现场用饼干搭建的城市

“草图”个展现场

  在这将近40年的时间里,宋冬目睹了太多的变化,有很多的东西是无法记录的,后来有了照相机,拍了很多的图片,但会发现图片中的东西,包括他后来做作品,做录像的街道,现在都找不到了,很像他呈现的盆景,那些饼干的城市,可以看到,但现实中它们已经不存在了:“以前是有记忆没图像的时代,但现在,实际上我们有了图像也好像有了记忆,但没有那个事实。”

“草图”个展现场

“草图”个展现场

“草图”个展现场

  宋冬在广州参加 “触之区”展览时,有人问他:“你对‘触摸’是什么感觉?”宋冬的回答是:“今天我们一直在触摸屏幕,但关心的是里面的内容,忘了触摸本身,所以在与‘吃’有关的作品里面,你可以体味到的世间百态。此外,艺术家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当代艺术语言的宽泛性和自由度,我可以使用任何语言表达我对生活和整个世界的认识,认识是最重要的,某些人眼中的垃圾,在另外一个人的眼中可能是宝贝,完全取决于认识的不同。 ”

  “文化面条”一切的开始

  其实,确切的来说,宋冬开启“吃”系列并不是从2000年开始,1994年他创作的《文化面条》可以算是最早的作品,当时他用手摇的压面机(切面机),把平时读的书和上学时的书搅成了面条,变成精神食粮,原来可以阅读的不能阅读了,像面条又不能吃,既不能这样也不能那样,变成了另外的东西。

  1998年,宋冬在上海的一个展览《家》中,用炸酱面作为作品,就是切面,堆满了策展人家里的平面,开幕的时候,宋冬给大家做炸酱,煮面条,为了推销自己做的面,就对参加的艺术家说:“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也得吃”后来发现这句话特别像自己的工作:就是不做白不做,做了也白做,白做也得做,这就成了宋冬的一句座右铭。

宋冬1994年装置作品《文化面条》的制作现场,象征着精神食粮正在向物质食粮过度。

作品《水写日记》

  1998年,在另外一个展览“生存痕迹”上,宋冬做了作品《积酸菜》,积酸菜是他小时候家里日常的生活活动,一到冬天宋冬家就会买很多“等外菜”:“当时冬天,大量的白菜上市,各家可以去买,贵的是一等菜、头很大,帮子比较瓷实,心比较好,这种菜5分钱一斤,再往下有4分钱、3分钱,二等菜、三等菜,我们家很少吃这种菜,大量买的是‘等外菜’,基本上是心都没了,外头帮子都是乱的,品相极差,不到一分钱一斤,这种菜没法冬储,所以要用开水浇了,搁点儿米汤、开水,上边压一块大石头,叫‘积酸菜’。”

  在1998年那一年,国家的大白菜平稳到位,就是还原到市场的定价,原来叫“爱心菜”、“政治菜”,是国家计划经济时代特别重要的产物,宋冬讲当年做《积酸菜》时,有大白菜平稳到位的意思,所以白菜在他的生命历程中占有很重要的角色:“因为冬天我们家吃不了别的东西,所以我父亲能做二十几种不同的白菜,他必须要换着口味让我们生活变得有趣,这对我后来的价值观产生了挺重要的影响,在做这件作品时,我积了12缸,因为喜欢12这个数字,它就是一个轮回,开幕的时候我做了《酸菜白肉》,极受欢迎。”

  艺术作为爱的传承物

  宋冬的作品如同他的生活一样,平淡但是精彩,充满了“穷人的智慧”,同时也包含“人”的味道,温暖而不冰冷,宋冬曾说:“当你的亲人突然离去了,没有做好任何的思想准备,这个痛苦只有经历了才知道,有很多的词只有经历了才会真正地去理解,比如思念,查字典中的解释很多,但当你身边最亲近的人逝去的时候,你永远想着他的时候,才真正体会到思念所负载的意义是什么。”

《抚摸父亲》,宋冬将自己的手的影像,投到父亲的身上。这部作品拉近了父子之间的紧张的关系,消除了因为代沟产生的隔阂。

“穷人的智慧”展览中的《与树共生》。作品中的树高5米,“借权”在这部作品中得到体现:人的居住空间,不得不依托于树的“权利”。

  他的《抚摸父亲》三部曲和《物尽其用》让我们感受到了什么是亲情和爱,《抚摸父亲》,通过艺术改变他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在他和父亲之间架了一座桥梁;《物尽其用》,它不仅仅能够帮助宋冬妈妈和全家从失去他父亲的痛苦当中解脱出来,同时使艺术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个中心,让宋冬觉着“活着似乎有了另外一层意义,每年只要有展览,我们家就会有一个聚会,是艺术给了我们这样一个机会。”

作品《物尽其用》展出现场

  如今的宋冬在创作上变得更加的从容,虽然每年会参加很多的展览和国际性活动,《物尽其用》对他的影响始终存在,与母亲一起创作的过程中,让他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和这种“爱”是如何传递的。未来,宋冬会将这种方式传递到他女儿的手中,母亲给他的是爱,而他要传递给女儿的是艺术。

   雅昌艺术网:有了解到此次展览是您自己策划的,对于此次展览您是如何规划的?

  宋冬:从90年代开始,我的作品和展览大多都是自我策划的,当时没有很多的机会也没有所谓的策展人,此次展览“草图”是在两个场馆举办,一个是杜爹利会馆,它是一个会所和生活空间;另外一个是佩斯,它是一个精神空间,呈现精神产品的地,两个地点离的并不远,走路就能到,我想让它们之间形成一种对话。用这种方式来呈现生活和艺术的不同方面、不同角度。

  雅昌艺术网:对于展览主题“草图”我们该如何来理解?

  宋冬:“草图”的概念,如果我们的生活有一个最终的成品,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实现那个“成品”而做的草图,但是我们始终没有得到那个成品,本身都是在这个过程当中。在杜爹利会馆,我用生活“草图”的方式呈现,因为杜爹利是跟真实的生活空间混在一起,我想让整个空间和流程都成为作品的一部分,于是用蓝色的胶带把整个空间,所有的转折角,所有成为线的部分都还原为线,看上去像草图,将建筑还原到草图的状态,上面标好了尺寸,进到空间,熟悉的人会感觉陌生,不熟悉的人会质疑空间怎么设计成这个样子,会有一种进入草图的感觉。

  墙面上呈现的是我的“吃城市”系列,从2003年做“吃城市”到现在有十几个不同的地点,每次都被观众吃完,所以作品都是一个过程,此次展览与之前的“吃城市”不太一样,之前是我自己设计桌子做成城市,这次是展场原有的桌子没有进行调整,因为它本身的桌子高低不一,就像城市本身,我想要的是大家进入到这样的一个空间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作品的一部分。

  雅昌艺术网:此次展览呈现的作品非常的有意思,尤其是佩斯空间里面呈现的,能否介绍下这次展出的作品?

  宋冬:第一位是生活,得活着,真正实实在在的生活,就是吃喝拉撒睡最简的东西,所以离不开你周围使用的物品,居住的空间,这些东西都会对我产生影响,我做的很多的事情都是把生活和艺术之间的界线模糊掉,杜爹利会馆是一个既有界线又没界线的空间,分什么样的人去观察,佩斯空间呈现的作品看上去是图像,相对抽象,我管它叫抽象现实主义,实际上是一个现实主义的呈现,并非是关注的简单的点线面体这样的色质,我也是用蓝色胶带把这个空间贴上,变得非常形式化。

  在佩斯的展览我使用的都是食材里边的调料,因为调料是非常有意思的材料,它对我们的生活非常重要,但是它又不重要,重要的原因是可以改变东西的味道,产生各种各样的风格,但它不是主材,比如说炖肉要搁八角,要搁花椒,要搁桂皮、香叶,产生各种不同的风格,哪个多点儿,哪个少点,很像艺术的方法,如果我们把主料拿掉,光煮一锅调料汤,大家也无法真正地去食用所谓的调料汤,所以主料在这个里头既是主料,它本身也是另外一种调料,但是它很重要,我把这个东西抽离掉,只剩那些调料,但它成了精神产品,这里头主料变成了作品或者是艺术本身,但又是一个可变性的,因为这些调料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微弱的变化。比如说“炒画”,画都是画的,但加上“炒”字就会非常有意思,尤其是“炒”字本身,虽然它是烹调的一个技巧,但是它又有好多意义,比如炒作、炒鱿鱼,、有很多社会属性。

  这次我炒的是一个图式,比如炒纸鹤,在传统观念里面,鹤不是食材,纸鹤不是真正的生命,但有祈福的意义,但当展开的时候,剩下只有折痕,变成了图式。所以当我把纸鹤搁到锅里去炒的时候,愿望、祝福也一同被炒掉了,变得很残酷, 当我用这个方式把它烹调出来的时候,会形成一种新的形式,这种形式里有偶然,也有必然。这次我炒了一只纸鹤,一只纸蛙,取名叫做《生煎纸青蛙》,还有一个纸飞机,叠成像战斗机似的,还有一个东南西北,叫做《乾炒东西南北》,都是儿时的玩具,被炒过之后,会让我们产生很多的反思,其实在表现的画面之后我想呈现的是对这个事的认识。

  雅昌艺术网:对于“吃”的创作,您已经进行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现在回过头来看这段历程,您会如何总结?

  宋冬:都是自然形成的,做文化面条的时候,没有想到会做《吃盆景》、《吃城市》和这次展出的“草图”,“吃”也有最初的真吃变成了一种吃的形式和图式,食物的主题已经不存在,变成了与食物有关的精神性东西,“吃”是我作品当中的一个脉络,但谈的不是食物本身而是日常生活的状态,我的日常生活就是那样,但是到精神化的阶段,这种精神性能否保留住?在我看来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好像我们都在寻求一个所谓永恒,但是又在走着一个悖论,我的作品一直处在不断地变化当中,所以对收藏者来讲是一个挑战,你收藏的到底是什么?是不变还是变化?这个变化本身是作品的灵魂。

  雅昌艺术网:您最爱吃的是什么?

  宋冬:最爱吃的是面条,我觉得面条与抽象现实主义很像,表面是面条,后面有很多的故事,从18岁开始,我就不向家要钱了,要自己养活自己,这是我人生中比较自豪的一件事,但是在上大学怎么办?虽然会用业余时间去打工,挣点钱,但只够支撑学习用的颜料费用,所以在吃的上面就靠勒紧裤腰带,当时我读的是北京师范学院(现首都师范大学),每个月有29块津贴,这29块钱我可以吃四个月,剩下三个月的钱用来买书、学习材料,所以衣服几乎没有新的,当时有一点比较好的是,周日可以回家吃饭,每周会有一次改善生活的可能性,但由于要自己养活自己,所以不可能问家里面在要什么,吃面条就成为我日常的食谱,吃面条有粮票,我每次吃六两,一分钱一两,每顿饭花六分钱,如果买酱,调料五分钱,对我来讲很贵,那个时候八分钱一斤黄酱,用家里有的,现在一想也不是一分钱不跟家要,用家里的油把它炸好,装在一个瓶子里带到学校去,这个酱能吃一周,下个星期再花八分钱,加上点儿油,所以我的同学都管我叫“面条专业”,而面条也成为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当然如果问世界上做的最好的面是谁做的,我的回答是妈妈。

  雅昌艺术网:吃得最好的一顿饭是什么?

  宋冬:对于食物来讲,我觉得情感在里头占有极大的分量,对于我来说,最好吃的一顿饭是尹秀珍给我买的“青椒肉丝”,那是大学的时候,我觉着自己上午没画好,就会罚自己中午不吃饭,这样就可以省掉六分钱,又一次我在画大卫像,没有花好就不去吃饭,一会尹秀珍回来了,说不吃饭绝对不行,对身体不好,就给我买了“青椒肉丝”,这在当时是非常贵的菜了,当时三毛钱的菜里有一两片肉,五毛钱的菜稍微好点,小炒要九毛钱,而我只吃六分钱的菜,九毛钱对我来讲是极其昂贵的,太奢侈了,当时吃了之后,味道难以形容,以后的生活中,再也没有吃过比“青椒肉丝”好的菜,一直存在我的记忆当中。

  雅昌艺术网:最拿手的菜是什么?

  宋冬:我做的好吃的,最引以为豪的是炸酱面,因为自己爱吃,所以做的比较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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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耀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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