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彦明(荷兰)·荷兰闲园

　　马蒂斯(1869-1954)，现代艺术中野兽派的创始者与代表人物。平常想看他的原创作品不难，但能欣赏有特色的马蒂斯展览，还是非常难得。

　　阿姆斯特丹市立美术馆举办马蒂斯特展，总共一百多幅作品，按照他的艺术生涯顺序展开;原本脉络非常清晰，但在他剪贴艺术创作之前的所有展出作品，每幅前后都以一幅或数幅其他艺术大师的作品相对照，显示彼此的影响或借鉴;初看觉得太好、太值了，观看一个马蒂斯特展，竟能同时欣赏众多大师的精彩原作;可是对比数量实在太多，自己的注意力不免被别人的作品牵引进去，马蒂斯本身作品的力量便被削弱了下去。

　　对艺术学院的学生、痴迷及研究艺术史的人而言，这种展示法，当然是最棒的史料，但从欣赏马蒂斯创作的单纯性而言，无疑变成很大的干扰。这样的展览设计算成功或是失败，可能真要见仁见智了。

　　马蒂斯的剪贴画安排二楼几个大展厅里。晚年，他选用剪贴构图，在这项技巧里他发现新的光亮。从此“画”颜色变成“剪贴”颜色，剪贴成为他主要的艺术表现形式。有人认为，1940年代末马蒂斯不再愿意“画”，这是错误的说法，对他，画容易剪贴反而难，如何把自己对颜色、光线、基本形状、纺织品花样的兴趣转化到剪贴上，结合出想要的成果是他的目标。最终，颜色区块和线条成为主角，景象位居其次。

　　一幅幅剪贴作品，看似抽象，其实是他在真实世界看到形状的变奏。他的灵感，总来自于观察，选取有距离的记忆。

　　正中央特大展厅，依原始面貌完整陈列《鹦鹉与美人鱼》、两大幅《波利尼西亚群岛的海》、两大幅《大洋洲的海》，气势磅礡。这些剪贴画，表面看去似乎内容繁多而纷乱，待真正看了进去，整个纷扰的心反而沉淀安静下来，画面与人互相交融，一起变得非常和谐、单纯、平稳。

　　二楼展出的马蒂斯创作，除了数量极多的剪贴，另有为旺斯小教堂设计的彩色铅玻璃、神父服饰，出版物《爵士乐》插图、素描、书信、照片等，很容易对1940年后的马蒂斯有完整的印象与了解，感觉真正碰触到了大师的绿洲，亦成为滋润自己的绿洲，畅快淋漓。

　　马蒂斯素描展厅里，我特意驻足在一个电视屏幕前，观看画家生前以线条勾勒模特儿的纪录像片。

　　年老、大胡子的画家，挺直地站立在铺有画纸的画架前，右手拿一截炭笔，边观察模特儿，边下笔依次画眉眼、鼻、嘴，再是脸型、头发、耳朵。他观察的眼光锐利，频频转头注视模特儿，毫不影响线条落下的准确流畅，笔力反倒更加笃定;偶遇需要修改，不迟疑地抹去重来。

　　马蒂斯勾勒形貌的笔触，出神入化，几分钟几笔下去，模特儿的神情模样即生灵活现跃然纸上，浑厚的功力让我非常羡慕，但愿亦能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