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可文对话朱昱:主题展《绘画札记》
2015-12-16 10:29:35 未知
朱昱《茶渍 No.31》180×180cm 布面油画2015
舒可文:距离你开始进入这个作品,都十年了,你又要做展览了。
朱昱:这次个展全部是绘画作品,把十年画的画只要能借回来的全部展出,大概有四五十张作品。这十年的绘画过程是在每天的自我怀疑中度过的。我想找到属于自己的语言体系。最初语言就是语言,不过多考虑内容。当语言作为研究对象时,不断提纯好像是必然的。如果这样的语言提纯走向极端,归零的可能性很大。
舒可文:你一再说到,你在工作时尽量要躲,躲开你熟悉的任何方法、观念,我知道十年前你开始这项工作时,正是观念绘画很流行的时候,你与观念绘画对应的方法,听起来有点像现象学悬隔的意思,别弄成奥卡姆剃刀,磨啊磨,磨成薄片,最后磨没了……那你怎么设想你的工作?
朱昱:当初开始画画只是作为自己做完那些“行为”作品后的疗伤方法。画什么?怎么画?完全不知道。只是知道什么东西不能做,但该怎么做是不知道的。这个过程中的工作方法完全是个人的事情,和外界不是一种合作或者是共享的关系。画面既不提供观念,也不想体现意义。
舒可文:所谓不提供观念,也就是无需在图像意义上去寻找形式或趣味,甚至光影、结构,而是重在重新经验一个绘画逻辑的发明。重新发明的冲动,总是来自于现实经验的急需,于是就不会满足于在经验之外的观念体系中遣词造句,去制造一个视觉对象。就像当年你做的假行为,也不是要制造一个现场效果,而是找到一种基本的事实刺激人的经验。我对你那些食人、死婴的作品印象深刻,当然现在我知道你是假装在做,当时并不知道,所以我觉得这个真假、虚实之间的结构,也类似于你绘画的方法,它排除了表演性,排除了表达欲,让艺术沉入一个经验的现场,除了这个出发点,它将有怎样的遭遇,既不是能设计的,也不是能控制的。那些“行为”效果那么强烈,你也没考虑过吗?
朱昱:是的,这种强烈的效果不仅对观众是刺激,对我本身也是很大的伤害。不过我的的那些“行为”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行为,行为是要有现场感的,有很多观众在现场,看艺术家表演。我的“行为”不太有那种现场的感受。
舒可文:当然,你只提供了照片嘛。所以,那并不是行为艺术,像是你对行为这种艺术形式所做的观念实验,你要把这个概念推到极端,这也就是你最执着的方法,削薄。但是因为你触及了太大的问题,还是挺疯狂的。
朱昱:这个问题我经历了三个阶段,在完成作品过程中,我努力让人相信这件事是真实的,想要效果最大化。在之后的十年中,我尽可能地远离这些“行为”作品,回到正常的生活,我甚至希望这些“行为”没有发生过。到现在完全无所谓真假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作品已经交给历史了,我说什么都是废话了。
舒可文:你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为什么?
朱昱:这来自对生命问题的着迷和对死亡的迷恋。什么是死亡?我想亲眼目睹。就去医学院看尸体,各种尸体。面对恐怖的尸体,一切哲学,美学对死亡的理解瞬间失效。于是我想把这种感觉告诉大家,一种不被哲学,美学和医学的实用主义遮蔽的对生命思考。
舒可文:当时看到这个视频我无言。至于你想干嘛我根本就不想知道了,没法想了,太恐怖了,以艺术的理由也不能破坏公序良俗吧。十年前你给我看你的绘画时,我其实看不进去,可能有这个障碍在。
朱昱:这些“行为”对我伤害也很大。所以我用绘画来给自己疗伤,我曾经用半年多的时候画一张画,把自己隐藏起来。这个过程真心感谢我身边的艺术家朋友们,让我有存在的空间。
舒可文:我还是要知道你真做没做?
朱昱:这里有个界线,我所说的不是“真假”界线。它是我认为的艺术的界线,你过了这个界线它就不是艺术了。可是,如果作品在这个界线之内,那就只是一场戏剧、一个表演,那就太传统了。
舒可文:你的行为艺术的真假虚实,有一个危险的结构,因为它是在一个边界上。你当时是怎么设计这个结构的?
朱昱:就是我认为的艺术的语言问题,语言怎么做到一个极致化的纯度,里面结构的巧妙性,是我在乎的。现实和观念、真与假之间好像有个真空地带。不能太靠近真实,如果真实就不是艺术,如果纯虚拟又无关痛痒了。
舒可文:你隐瞒真相, 是为了刺激人的痛感?
朱昱:或者说我只给大家提供了一个“真实”,但这个“行为”不包括我的观念、不包括我的理论,也不包括我的态度,我不在其中。这些“行为”作品只是一个关于“生命”与“死亡”问题的样本。
舒可文:一个“事实”。你是在重现你的经验过程,就是只有投入具体的事件中,才会脱离遁词,如你所说,当你面对那个赤裸裸的事实,刺激出处于临界的经验时,那些哲理的解释、诗意的解释都不足以与那种经验相比,你会变得无话可说。如果按照你的思路,这些绘画也不应该停留在图像来理解,虽然这是非常诱人的。从盘中残羹到现在这样的画面,十年的绘画过程是什么样的过程?
朱昱:绘画对我来说只是换了种方式来对“生命”和“死亡”进行思考。它不是我二十岁时对“死亡”冲动后的行动。它是每天、每笔中对生命问题的体验,对我而言很重要的,就是绘画逻辑或体系的建立过程,那个非常具体的、个人化的经历。绘画这个东西的结果其实不是图像,它与任何其它艺术方式都一样,是在建立一个自己的体系,只有在这个层面上我才敢于在图像中工作。所以绘画对我而言则更像行为作品。在这个过程中,图像内容的价值已经让位于我对图像语言系统的研究。
( 节选自朱昱与舒可文的访谈)
(责任编辑:江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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