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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春 照在今天的那时的光

2015-12-24 09:01:38 未知

  屋顶悬着电线,有些破旧的灯泡散着暖黄的光,四周的白墙包裹着他记忆里所有的声音和画面。我跳进这个男人的青春,在星河般的碎片和细节里,看到人性和命运的交错与暗合。它们化作太阳初生的麦地,星火灿烂的原野,老鼠流窜的小屋,曾经深爱的姑娘……这是欧阳春的故事,还有照在今天的那时的光。

站在高处的少年

  我站在《麦田守望者》前,少年和他身后的土地站在一起回望着我。麦子是六月份的,像有暖风吹过,从绿到黄的变化,走过了十载的春秋,但还是迎来了丰收的时节。太阳从地里升起,不知是照在了六月还是五月的西安。农民打着麦子,推着小车,赶着毛驴。两道彩虹照着每一寸土地,还有站在高处的少年。

  “当我十四岁背着画夹子,骑着二八破驴向美术培训班进发时,那种感觉就像是生平第一缕阳光直射在胸膛,多么美好!”,欧阳春在《我的故事》中写道。在西安画画的十年,是段绚烂美好的时光。那里有他的青春和回忆,也有对艺术的最初的信仰和追求。画中的欧阳春总是站的很高,无论在广阔的麦田间,还是在粗简的陋室内,陪伴他的除了画画的工具,还有一些简陋的生活用品。他说他最爱热得快,并且总是有两个热得快。所有的物件通常用一辆摩托就能全部带走,其中最夺目的是一朵向日葵和一本《西方现代艺术史》,前者是梦,后者让他相信梦是真的。

  “贫穷”和“富有”总是同时出现,希望和绝望交织在白天的梦魇和夜晚的欢愉中。欧阳春的热情是那种毫不修饰的,抑制不住的。他说就是要把自己的“躁”放在画里面,也留下了一颗赤子的心。所以他总是站得很高,固执地拿着他的画具,还有热得快,看山川间的风光无限,看灯火下的城市变迁。

  是什么给了你自由?

  “‘什么是艺术?’这个问题在我心中想了不下十万次了,至今仍没有一个清晰的答案,这个追问始终萦绕于这两年我在兴国寺上学、画画的全部生涯里,停留在樊川和少陵塬上,停留在兴国寺里,停留在兴国寺周围的河川树木中,停留在东西杨万村的麦田和稻田里……”

  欧阳春总是一个人在兴国寺周围的田野里画画,陪伴他的是漫山遍野的向日葵,在风中沙沙作响的麦穗。我猜想他会不会也听见过雪花融化的声音,或者把自己丢进银河一样的星空里睡去,甚至会因为被晚霞的红色浸染而兴奋无比?

  当我投入对他的想像中,模拟他画画的动作和过程时,看到的不是他下笔的瞬间,对颜色或笔触的思虑斟酌。虽然他会激动地告诉我,他是如何让画里的彩色气泡与城市的灯火拥有同样发光的品质;或是如何让夜晚的草地被星火点亮,而又拥有黑色的深重。我的眼睛依然不能紧紧的盯着他的笔和颜料盘,我看到的是他眼睛里的麦田,看到了他的手随着风的方向轻轻地画了一笔绿色,看到了他望着星空时黑夜里的露水,还有闪烁在身畔的萤火虫。

  他示于你自由,你就便看到了,如同十年前西安示于他的一样。

  被点亮了

  我用了一夜的时间读完《我的故事》,看过的画作被唤醒,便永远都忘不掉了。这本书的封面是纸张的颜色,有点发暖的白,摸起来也光滑细腻,但是不重。欧阳春的字看着稚拙,是圆圆的形状,线条中间都是空隙,好像四面透风的茅屋。他说只用了二十多天便写完了这些故事,但用来“重温”过去的画作,却从2006年就开始了。

  欧阳春用一本书,25张画,和一个白色的房间,打开了从过去到现在的无数个时空。文字的空间,绘画的空间,灯泡点亮的空间。当我置身在不同的情景中,时间成了一条可以来去自如的通道,我不断地与故事中的人相遇,也打开了自己记忆深处的门。

  当我坠入欧阳春的过去,我也在里面看到了自己。那些曾经照亮他的光,那片麦田,那个姑娘,那个在夜晚陪伴他的灯泡,在此时也照亮了我。这些光出现在画面中,闪烁在文字里,把世间所有的悲伤和恐惧化作一片干净的白色。恍惚中,我又回到了展厅里温暖的小屋。空中飘扬着欧阳春轻哼的《yesterday》,还有孩童的欢声笑语,和田间的鸟语花香。

  照在今天的那时的光,被点亮了。

  记者:在西安的画画的日子是怎样的?

  欧阳:我在西安选择画画是非常困难的。我没有钱,也没有什么关系,处在一个相对封闭的世界里,所以我特别爱画光,和这些经历有关。我在西安用艺术这种方式去生存,去实现自己梦想,期间有许多我自己的情感和精神世界可以去描绘。总之对当时的我来说,当艺术家非常难。

  记者:怀疑过吗?

  欧阳:怀疑过自己,没有怀疑过艺术。当你读完艺术史,就会觉得艺术是特别真实的事情,不会泯灭也不会被抹杀。在这些画里,有忧郁,有热情,有信念。我就是想表现一个人的真情实感,但这种感情和经历又这不仅仅是我的,而是一个“人”的。

  记者:用绘画的方式和过去建立连接,其中的动作是“还原”吗?

  欧阳:不是还原,也不是简单地用绘画的方式去呈现记忆,这只是一个借口。我的绘画其实是情感的过程,而不是绘画的过程,不是简单地呈现出这些图像。包括我写的《我的故事》,或者那张《麦田守望者》,这些生活的片段能带给我短暂的温存与快乐。这些图像背后的目的不是呈现,或者是简单地叙述个人经历,我在重温这一切。

  记者:通过绘画的方式,无数的细节会提示出更深的内心世界。

  欧阳:比如《老鼠洞》里的那块白色,当一个人没有任何希望,也没有什么指望的时候,会有非常强烈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就表现为这样的一块白。而且在这种恐惧的深处,并不因为穷,我到现在都有那种恐惧感。做艺术家每天都有新的挑战,不可能不去怀疑自己。而我是要去体验这种东西,如果艺术家放弃了一个人的故事,那些生命的本源,他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记者:在绘画的过程中,你最看重什么?

  欧阳:我比较注重绘画里的偶发性。我一直避免一个问题,因为画得特别熟把画画坏了。这些作品有许多来源于我实验的过程,而这种多联画更能调动我对绘画的陌生感,和某种想像,而且这种讲述的方式也有点像连环画。

  记者:这也只是你工作方式的一种。确立对绘画的理解是在西安完成的嘛?

  欧阳:那个时候没有条件看大师的原作和展览,但是我看美术史。我认为美术史不是信息史,不是让你了解艺术家们做了什么。美术史的内部有一个坚挺的结构,当你看到这种结构的时候,你会相信艺术,也会理解艺术,就跟盖房子一样,你了解砖是没有用的,里面的结构才是最重要的。

  记者:你看到的基础和结构是什么?

  欧阳:人,美术史的基础就是人,人所有的精神世界,关于人的一切。艺术家存在的最大的意义就是呈现这个生命体,艺术品只是这个生命体的碎片和介质,只有一个人能让艺术走的长远,而不是艺术品让艺术走得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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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邓晓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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