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聚焦峨眉山下:当代艺术与城市文化互惠的光芒
2016-01-07 10:38:26 吴永强
——写在“里应外合——峨眉当代艺术国际邀请展”前
“里应外合——峨眉当代艺术国际邀请展”经过近半年的艰苦筹备,终于在跨年之际启开了帷幕。展览期间,峨眉山市这座自然与佛教文化双遗产城市因荟萃当代艺术而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众所周知,峨眉山市拥有国家5A级旅游景区峨眉山,早已分享了“峨眉天下秀”的美誉。不过,这座城市及其所在城市——乐山市——的管理者们不愿故步自封和坐享其成。为了提高城市现代化和国际化水平,进一步把峨眉山市打造成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旅游目的地,他们致力于推动当代城市文化建设,提倡和鼓励在保护自然遗产、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开掘新的文化资源。“峨眉当代艺术国际邀请展”就是作为建设峨眉当代城市文化的愿景之一被提出的。因此,这项展事还可望形成惯例,继续举办下去。它将搭建起一个当代艺术作品展示、传播的平台,促进峨眉山市及乐山市艺术界和国内、国外艺术界的交流对话,把全世界关注当代艺术的目光吸引到峨眉山下,为峨眉山市增添新的文化品牌和旅游名片,形成乐山旅游文化的一道全新风景线。
本次展览调动了强大的学术资源,由著名艺术评论家贾方舟先生担任总策展人,著名青年艺术评论家何桂彦先生担任学术主持,由我担任执行策展人。在主承办单位的组织协调下,我们共邀请了94位艺术家参展。其中有16位外国艺术家、78位中国艺术家。外国艺术家分别来自欧美和亚洲各国;中国艺术家有24位为乐山本土籍艺术家,54位来自国内其他地区。由此,构成了一个跨地域、跨文化的国际当代艺术邀请展。我们旨在通过这种方式,为在当代文化语境中扩展峨眉文化的外延作出尝试,让人们感知到与自然遗产和历史文化充分协调的峨眉当代文化的活力。这些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的艺术家,有着不同的性别和不同的年龄,显而易见也有着不同的成长背景。在他们中,有的人已蜚声艺坛,有的人正在引起关注,有的人还处于跋涉阶段。可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对生命的热情、对艺术的挚爱、对未知的好奇。这使他们今天能够殊途同归,走到峨眉山下,让我们见证奇迹,分享到艺术作用于人类心灵的力量。
本次展览的作品形式涉及绘画、雕塑、装置和新媒体作品。可是,不论采取哪一种媒介形式,参展作品都充满当代色彩,反映出作者身处当下历史的文化与个体诉求。如果说16位外国艺术家的作品是国际化和多元化的,那么,78位中国艺术家的作品则在当代性诉求与中国特色之间形成了张力,映现出中国当代艺术的质地。又恰好,参加本次展览的艺术家跨越了从60后到80后三个年龄阶段,他们的艺术经历构成了一种历史性结构,可反映出过去30多年间中国当代艺术与世界艺术交流、碰撞而不断现代化的历程。
1980年代的中国新潮美术仅用短短六、七年时间,走过了欧美现代艺术的百年之路。从星星美展发端,经过伤痕美术、生活流(或曰乡土自然主义)、唯美画风,到’85新潮,骤然转变为一股现代艺术潮流。那时,人们谈论得最多的是“观念更新”。其直接内容当然是艺术观念的更新,可实际上与当时更大范围的社会与文化问题相互牵动,敏感地反映出这些领域中观念更新的呼吁。与此同时,艺术上的观念更新又始终与接受西方现代文化艺术思潮的影响相伴而行,遂使拿来主义成为新潮美术最重要的生存策略。然而尽管如此,新潮美术仍然独依其自身语境而创造出新的意义。它借子之矛,攻己之盾,通过历史反思和现实批判成为1980年代思想解放运动的一部分。早在1986年,批评家栗宪庭便指出,新潮美术“重要的不是艺术”。这实为“中国当代艺术”取得合法性的前提。
不过,近些年来,更复杂的情况出现了。这种情况是由中国社会全面开放和经济转型引起的。虽然市场对艺术的介入差不多到2004年以后才发生显著效果,但市场经济对国内艺术生态的影响却能追溯到1990年代早期。那时,中国开始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并以此为引子,进入全球化进程。中国社会再也不像1980年代那样普遍容易受到“文化热”的感染,而是整个被席卷于全球化焦虑和市场化浪潮之中。新的当代艺术景观亦应运而生——先是泼皮艺术(或曰玩世现实主义)、政治波普登台亮相;然后,60后“新生代艺术”接踵而至。这些艺术潮流带着与“国际”接轨的愿望,传达出经由个人经验而过滤出的“中国经验”。其中,泼皮艺术以对艺术家日常经验的执著,预告了中国当代艺术的新趋势,即把艺术创作从群体运动返还为个体行为。接着登场的60后“新生代艺术”——包括艳俗艺术、青春残酷、卡通艺术等——沿着这条路径,将反宏大叙事的立场和个体关怀发扬光大。
当中国社会愈益陷入消费主义浪潮并走进网络时代的2000年代,在“卡通一代”、“青春残酷”的创作轨迹上,更年轻的“后新生代”艺术家们极化了上一辈新生代艺术家的个体关注,他们对自传式的身体叙事有着难衰的兴趣。这些艺术家表面上附着于网络时代的卡通艺术、果冻艺术、小清新艺术等符号化的风格形态立身,内中却承续着60后新生代艺术家的焦虑和憧憬。他们为青春叙事注入了新的具体性。这首先来自于他们为之托付了青春的网络时代、以及日韩动漫等流行文化。在这一批艺术家的作品中,我们往往见到,卡通式、符号化的形象充满自传色彩,个体陈述带出了新新人类的价值立场,诉说着他们的文化偏好以及对消费时代的个人化诠释。要是我们在其作品中依然看出了“泼皮”或“玩世”的影子,但那已经不是原教旨的玩世主义了,而是变化为消费时代的玩世主义,甚至也与此前的“卡通一代”有了情感的距离,所以有理由被称为“新卡通一代”。因为我们知道,卡通一代还在努力用卡通形象来隐喻他们对自己所遭遇时代的宏大感知,而此时此刻,新卡通一代却在用卡通形象来指向零散的自我,反观他们在消费社会中早已习惯成自然的生活。
与前几代艺术家相比,80后乃至于如今正跃跃欲试的90后艺术家们,在其成长过程中不曾经历过“总体性”的改造;他们不像50后艺术家那样遭遇西潮汹涌、思想启蒙、文化寻根、哲学反思、语言纯化等群体性文化运动的裹挟,也未像60后——70后艺术家那样饱受玩世主义、政治波普、艳俗艺术等美学时尚的冲刷。所有这些构成中国当代艺术史的集体性篇章,对今日活跃的国内青年艺术家来说,都不再有魅力。如果它们还能发生影响,那也只是由于某些个体偏好,而且是主动选择、而非被动接受所致。作为普遍经历了学院教育的一代,这些艺术家接受了相对规范和系统的专业训练,他们有着艺术史的视野,知道中外艺术发展的来龙去脉,具备开放的观念。无论多么惊世骇俗的实验、多么光怪陆离的感官刺激,都不足以令他们发出惊叫,因为他们再也不是“少见多怪”的一代人了。这种情况为今日中国当代艺术创作之形成多样、多元、充分个性化的复调景观和乐意兼容外来艺术的胸怀准备了条件。所以,尽管卡通一代和新卡通一代貌似文脉清晰,但新一代艺术家根本不甘心到这里去寻求皈依。他们在创作上对个体性的追求、对异质性的容纳,比从前任何一代人都更加自觉,更加直截了当,直至构成逆袭,影响了中国当代艺术的现实生态。其结局是多声部的合唱——个性张扬,众声喧哗,而又彼此包容,相安无妨。
本次展览就足以做出旁证,说明对当代艺术而言,多元化实在不只是一个修辞策略,而是一种当下的事态。不必说这里展出的作品多态多样、活泼开放,即使单看参展艺术家,便已是海纳百川,兼容并包。在此,三代艺术家聚首,中外艺术家并陈,资深艺术家与年轻艺术家同台,他们有艺无类,跨越国家、地域、文化的疆界,放下身份的负担,把多元化的旨趣表达得淋漓尽致。至于参展作品,当然不会十全十美。也许,它们有的还显得观念稚嫩,有的还缺乏艺术厚度,有的还难以心手相应,可是,所有这些暂时的缺陷,似乎更能见证出当代艺术的活力,因为当代艺术永远处于进行时而非完成时态。这些缺陷也挡不住艺术秘境的诱惑、生命能量的释放。在艺术的领地上,当我们承认含蓄是一种美德,可同时并不意味着泼辣是必须改正的恶习。这正是艺术的魅力所在。因为在艺术的天地里,只有梦想,而没有尘世的法则;只有陌生,而没有似曾相识;只有特立独行,而没有随波逐流;只有青春永驻,而没有伏老倚旧……
与更大型的国际艺术展相比,本次展览是一次规模节制的展览,因为这项展事本身就处于探索之中。可是即便如此,一走进现场,我却深感本次展览仍然有着不受其规模限制的容量,那是由作品与作品之间的张力所赋予的,而且是两重张力——第一重是文化的张力,第二重是个性的张力——当每位艺术家、每一件作品以个体性格承载着文化的分量,两重张力就发生了微妙的碰撞,其结果是使我们被裹进了一种气场。就算是初来乍到,来不及一件一件细看作品,我们也能感受到这种气场的存在。这些作品无论来自哪一个国家、哪一个地区,无论它们采用了何种媒材,运用了怎样的技法,构成了怎样的图像,无一不是托身于独特艺术经验的苦心孤诣,可以体会,无法言传。它们代表了艺术个性的胜利,也提供了一个机会,使我们得以再次洞见艺术的当代品格,那便是对个体性的尊重,对异质性的包容,对丰富性的欣赏。
贾方舟先生将本次展览命名为“里应外合”,表达的是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中国文化与国际文化交流的愿景。为了把“里应外合”的旨趣体现得更加生动,更有时间上和空间上的质感,策展团队对展览进程和场地也做出了新颖设计。展览分两个阶段和两个场地进行:第一阶段(2015年12月25日—2016年1月15日)在峨眉当代艺术馆举办本土展,以24位乐山籍艺术家为主,展出部分四川本土艺术家的作品;第二阶段(2016年1月15日—2016年2月20日)在四川国际旅博会主场馆举办跨地域和跨国界展,展出更多川内外与国外艺术家作品。这样,在历时近两个月的展程中,一个外向型的动态展览过程将逐渐显露出来,直到让国际、国内作品共时呈现,并让两个展览空间形成复调,汇成“里应外合”的协奏。我们之选择这些策展手段,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尽最大努力,让本次展事活动尽可能释放出当代艺术与城市文化互惠的能量,表达出峨眉山市作为一座世界自然与文化双遗产城市放眼全球和通向未来的胸襟与梦想。
在跨地域和跨国界展举办的同时,在第二个展程开幕期间,我们还邀请了数十位中外著名艺术评论家、艺术史学家、文化学者、城市专家作为学术嘉宾莅临现场,举办研讨会,就当代艺术以及当代艺术与旅游文化、城市发展等若干议题展开学术讨论。这样的学术活动也像展览本身一样,也为峨眉山市的城市文化建设和旅游发展贡献出了有质感的成果。
30多年的改革开放已经将中国社会不可逆转地推向了全球化语境。唯有以开放对待开放,我们才能够适应这一不断变化的语境。一个开放社会的常在景观必定包括多元、多样、多层次的对外交流,不用说,这自然也包括文化交流在内。本次被命名为“里应外合”的峨眉当代艺术国际邀请展,就让我们见识了一次民间机构与官方联合推动的中外艺术文化交流活动。在此,各国艺术家通过其作品的魅力、各国学者通过其学术的智慧,再次证实了以艺术实现文化交流的承载力和有效性。我深信,本次展览不仅能让各位观众欣赏到中外艺术家的创作成果,还能让大家通过对艺术作品的欣赏,通过参与以艺术和城市为主题的学术性对话,加深对当代艺术生产机制、对当代文化生态的理解,从而进一步领悟当代艺术与日常生活的意义关联,领悟尊重人类个性和异质文化的重要性。唯有如此,艺术方能扩大其境界,获得升华,演变为一种消除人与人的隔阂、文化与文化之壁垒的对话,直至成为又一次对人类命运的分享。到了这时,我们将感受到艺术的原发性力量,见证其沟通人类心灵的奇迹。
2015年12月27日,于四川大学
(责任编辑:张舒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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