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林童 你看,岁月静好
2016-01-20 10:06:18 未知
艺术家牟林童
传说中有一种鸟,它一生只唱一次,那歌声比世上所有一切生灵的歌声都优美动听。从离开巢的那一刻起,它就在寻找着荆棘树,直到如愿以偿,才歇息下来。然后,它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荆棘上,便在那荒蛮的枝条之间放开了歌喉。在奄奄一息的时刻,它超脱了自身的痛苦,而那歌声竟然使云雀和夜莺都黯然失色。这是一曲无比美好的歌,曲终而命竭。因为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最深痛的巨创来换取……
牟林童用“竹生四年,破土一寸”来评价自己最新的个展“四时光纪”:这不光只是一次作品的展示,也是他这四年时光的展示。距离牟林童上一次正式的个展已过去四年——在他2011年的个展之前,因为一场意外导致其右眼严重受伤险些失明,甚至那次开幕式他都没能参加;他不得不暂时放下画笔,告别公众的视野,专心养病。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
这次个展,唯一一幅完成于2012年的作品就是《箭与羽》,这是牟林童经历两次手术之后的第一幅作品,它被安置在展厅入口处,作为整个展览的起点。天使一样的男孩却以一种落寞的姿势,低着头跪在地上,他的羽翼插着四支箭,或许是因为伤害才让他无法飞翔……牟林童说,这张画更像是在画自己:康复期的第一张画,很难不把自己也代入进去。画中那个男孩羽翼丰满,却因为伤害无法飞翔。
《箭与羽》直径169cm 布面油画 2012
“当然会消沉,但是怨恨又有什么用呢?真实地发生在你身上了,除了面对,没有其他更好办法。我甚至都没时间考虑创作的事了,当时我满脑子担心的都是万一真的失明了我该怎么办?我要拖累父母一辈子了,我还没有结婚……”牟林童说。如果是噩梦,还可以等到梦醒时分,擦干泪水安抚仍有余悸的心;但如果是灾难,你要直面的很可能是毁灭。
经历了两次手术,牟林童右眼的矫正视力——戴上眼镜之后的视力仅有0.01,摘下眼镜,右眼仅有光感。单眼在生活上就已经是很大障碍了,创作似乎更遥不可及。仅仅用一只眼睛,连对事物立体感的体会都成很大问题,落笔的距离和轻重就更加难以被感知。展厅中有一幅名为《我眼中的十七颗星》,是牟林童手术之后,对自己右眼视野的记录:右眼中出现了一个星形的气泡,横亘在视野中央,无论看什么都会霸占着右眼的视线,直至今日依然如此。但是牟林童却以一种倔强的反抗,将视野中这颗星的变化用笔画了下来。整整17颗,记录一个多月这颗星的变化。并且,他选择的是用受伤的右眼作画。
《我眼中的十七颗星》 108×195cm 布面油画 2015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这是泰戈尔在《飞鸟集》里的一句诗。经历了这场劫难,牟林童反而“开辟”了另一种创作:用受伤的右眼作画。他甚至玩笑般地手舞足蹈地对我比划“我戴着一个眼罩遮住左眼,就像海盗一样……”牟林童画了两朵《献给弗里达的花》,一朵用左眼,线条精细,薄如蝉翼的蕾丝,娇艳欲滴的花朵开得正诱人;另一朵用右眼画的,线条粗细不一,甚至蕾丝也很粗糙,部分细节还发生了串色,暗粉色的花朵,似乎在调色时还掺杂了少许杂质……两张对比,另一张就显得粗劣了很多。但牟林童却认为,用右眼画画反而比以前更轻松了,不用去刻意考虑线条与色彩的精致,反而只用在意自己究竟在画什么。
《希望》 120×300cm 综合绘画 2015
逆风奔跑
“把理论还给学术,知识还给知识,让绘画回到绘画本身。”这是牟林童坚信的,他认为艺术是需要想象力的,不要让观念先行,绑架了绘画。在读书的时候,牟林童就对当代艺术很感兴趣,对装置和行为也进行了尝试,在广东美术馆举办当代艺术二十年的时候,更是心怀膜拜着前往,然而却在面对那么多膜拜的大家的作品之前觉得身心俱疲……后来在新不到一个儿童画展厅的时候,面对小孩子们最纯真最天然的画面时,他仿佛被打动了:有时未经过条条框框的修饰与约定俗成的,却往往是最能打动人的。绘画是不会死的,你需要保持一颗赤子之心……
牟林童大多作品以蓝色为主色调,宁静又透着些许忧伤。或许不是刻意去营造,但有些时刻的心境难免会不受控制,通过笔尖流淌在纸上。前两年的作品,每一幅画都像是一个童话,大眼睛的主人公就连忧郁,似乎都是诗意的。从某一个角度来说,那些人物的形象似乎和牟林童本人有些许重叠,瘦削却坚毅。
《草莓心》 80×130cm 布面油画 2013
牟林童的画中时常出现风的痕迹,每每出现风,人物的形象都是迎面正对着风,任头发向后被无情撕扯。风就像苦难,凛冽、寒冷。你看不见,却真切地身处其中与之抗衡。在康复的过程中,由于用药含有激素且不宜运动,牟林童急剧增肥,甚至一度让朋友都认不出来,因此他在康复后开始了奔跑。刚开始奔跑就和重拾画笔一样,充满着阻力与疲惫。在恶劣的天气中逆风奔跑,和呼啸的北风作斗争就像在和命运抗争一样。2014年,牟林童去了越南美奈的一个小渔村,那里的海风就像发了疯的野兽,裹挟着湿咸的气息和草屑迎面而来,想要游到海里,却被狂怒的风和海浪一次次又打回原地……后来他创作的《春天不可阻挡》就是这个场景:尽管有时人在大自然面前的抗争是无谓却又可笑的,但是你仍要相信,寒冬过后,春天的到来无法阻挡……
《春天不可阻挡》 169×225cm 综合绘画 2014
康复之后,对画面立体感的探索又成了牟林童新的尝试。他开始在一些作品的表面增加了一层沙底,这让画面看起来凹凸不平,充满着颗粒感。他也开始创作雕塑,《理想主义者》如同钢铁巨人般伫立,他有着健硕的肌肉和超乎寻常的体型,但是他的头部却是和身体不匹配的瘦小、忧郁,甚至像维纳斯一样没有双臂……这或许是个武士形象,他英勇善战;或许是被敌人砍断了臂膀,但他仍然充满了抗争,坚毅伫立。
《理想主义者》 168×130×80cm 铸铜化学着色 2015
新生归来
艺术史上,德加晚年视力衰退,他开始尝试用色粉和雕塑这两种对视力要求不那么严苛的创作方式;莫奈晚年接受白内障矫正手术切除了晶体,因此他之后创作的睡莲都偏红或偏蓝。不寻常的视觉经验若是加以好好利用,便能有新的思考。“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必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这句话对于拼搏者,绝不是空话。
凤凰涅槃是痛苦的,但是只有在浴火中才会得到重生。
牟林童现在每天几乎都还去工作室,用三四个小时创作,接下来的时间就整理文献。他面对我讲起那段黑暗的过去,我听得心惊肉跳,他却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淡定,甚至还绘声绘色。苦难是枷锁,但牟林童从不避讳或退缩。他画了两幅关于苦难的画——最初本想创作八件苦难的题材,但考虑到实际情况只创作了两张。“把剩下的留给以后吧,谁知道未来还会怎样呢?”
除了绘画,牟林童还玩乐队、写诗。他会为自己的每幅作品都认真地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如《愿你被这个世界温暖相待》、《树生长的声音》、《因为你找到了苦难的碎片》等,这些名字温暖且充满诗意,如歌般动人。
《献给弗里达的花 》(左眼画)
《献给弗里达的花 》(右眼画)
除了对抗与诗意,牟林童在这次的展览中还带来了一件关于“新生”的作品《孕育》:十字架般的构图上,一名女子以耶稣受难般的姿势,她的腹部隆起,面容安定。牟林童画的是自己的妻子,他处于孕期的妻子妊娠反应很强烈,孕育新生命的过程同样伴随着苦难与付出。但这也是他带给大家的好消息:他的人生就快更完整,因为即将到来的小生命。
正如牟林童在自己的一篇自述中的落笔:竹生四年,破土一寸。尔后月余,葱翠百里。
《孕育》260×230cm 布面油画 2015
(责任编辑:邓晓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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