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酒书家的酒酣之作
2016-02-01 10:01:00 蔡显良
怀素 自叙帖(局部)
蔡显良(暨南大学书法研究所副所长、博士生导师)
“露顶据胡床,长叫三五声。” (李颀《赠张旭》)
“兴来书自圣,醉后语尤颠。” (高适《醉后赠张九旭》)
“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杜甫《饮中八仙歌》)
这是张旭之“颠”。
“狂来纸尽势不尽,投笔抗声连叫呼。”(鲁收《怀素上人草书歌》)
“一颠一狂多意气,大叫一声起攘臂。”(任华《怀素上人草书歌》)
“粉笔素屏不问主,乱拏乱抹无规矩。”(贯休《观怀素草书歌》)
这是怀素之“狂”。
“颠张狂素”指称唐代草书大家张旭和怀素其人其书。从论书诗来看,二人颠狂程度高下无判。
唐代三十多首草书歌诗中,咏赞张旭、怀素二人者竟达二十首之多,可见二人草书在唐代的影响。其中怀素歌诗约占四分之三,约十五首; 张旭歌诗只有五首。然则不能以此而论二人草书孰高孰低,就开创之功而言,则属张旭。时人李肇曾说:“怀素书工瘦,张长史草工肥;瘦劲易作,肥劲难工。”明人杨慎亦持此论。今人多褒扬怀素,言其更加“狂逸宏博”云云,未必公允,其实怀素笔法即从张旭而来。
二人颠狂的内在心理根柢是“兴”,或曰“天机”。这种心手双忘的即兴挥写,又必以功力与古法为基础,最终达到超凡脱俗之境界,亦即通“神”、求“道”、觅“逸”。返观二人代表作《古诗四帖》和《自叙帖》,皆气势奔腾,左盘右蹙,妙绝古今。他帖亦然。旭帖中、侧锋使转自如,侧笔较多,确显妍肥之姿;而素帖以中锋为主,运笔速度较快,的确相对瘦劲。但均“志在新奇”,又务适己性,“纵横不群,迅疾骇人”,共同登上草书之巅。草书最能表情达意,最富烂漫色彩,最能表达唐人的进取精神,故唐代草书兴盛。有史可查之草书家竟近百人之多。这无疑是二人取得成功的强大社会基础。怀素既为禅宗僧人,其书自然通于禅心,比旭书自多了一层禅意。若要强分区别,则旭书通神,素书却逸意多多。正如钱起诗句所云:“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如。”此句诗亦说出了二人相同的一点,即皆喜饮酒。
张旭与酷好饮酒的李白、贺知章等人号称“饮中八仙”,《旧唐书》云:“旭善草书,而好酒,每醉后号呼狂走,索笔挥洒,变化无穷,若有神助,时人为张颠。”怀素虽为和尚,却无心修禅,更饮酒吃肉,交结名士,性情疏放。继承发展张旭笔法,世称“以狂继颠”。
善书之人喜好饮酒的记载很早就有,但直接将书法与饮酒联系起来的风流韵事,则要首推汉末书法家师宜官“以书换酒”的一件酒事趣闻:“或时不持钱诣酒家饮,因书其壁,顾观者以酬酒,计钱足而灭之。”亦可“以酒换书”,如明陈白阳嗜酒,善书画,人欲求其作,往往享以酒食。有些书画家则嗜酒如命,甚至还有为酒而送命之人。酒对于书法创作的媒介作用,一是激发灵感,二是激发情感。那篇流颂千古的《兰亭序》 ,王羲之在酒醒后觉得所书《兰亭》有些不妥,遂又写了近百遍,但再三看看,终不及酒酣所书。贺知章“每醉必作为文词,行草相间,时及于怪逸,使醒而复书,未必尔也。”苏东坡与米芾边饮边书而罢,“俱以为平日书莫及也”。石曼卿尝于泗州龟山寺题壁,“剧醉卷毡而书,一挥而就,使善书者虽累月构思以为之,亦不能及也。”张旭醒后目己之书,亦自恃“不可复得也”。怀素亦是如此:“醉来信手两三行,醒后却书书不得。”醒后所作却不如醉时所作,个中缘由恐怕只有喜饮善饮之人才能理解。
酒,真是一个叫人无法捉摸的精灵。
(责任编辑:胡亦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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