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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山-玩水

2016-04-18 15:28:40 贾光佐

《此山中》

  周名德的作品在直观上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于他突破成法,将完整的山水切割、宰制,重新组合。特别需要注意这其中的“成法”与“直观”两个概念和它们之间的关系,于此,先从“成法”说起。

  在中国画学中,郭熙的“三远法”可谓继谢赫“六法”而响彻其后中国画史的营造法式。所谓“三远”,即“高远”、“深远”、“平远”,郭在《山水训》中解释道:“山有三远,自山下而仰山巅,谓之高远;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远”作为一种绘画审美旨趣,摄取了魏晋文人雅士的遗韵。“远”即远离庙堂,与之相对的是“近”,虽远实近,即接近自然;“远”的另一层意思是“玄远”,魏晋时期,“三玄”兴盛一时,政治上的清议被哲学上的清谈取而代之,而玄远的哲思本来就与自然之中的冥冥魅惑暗合,玄远则通向了形而上的思索。其画理上与文人心态之浃洽和其后在画面上的“无出乎其外”,使得它成了一个“出不得其外”的成法,至此,如同任何“法则”一样,在未入门、未习得之时给人以莫大的启发,而在登堂入室,习于手熟于心之后却反而会成为一种束缚。郭熙的“三远法”,作为观照自然景物、融之于主体情思、绘之于尺素绢帛的构造原则,就这样成为了中国画中的“铁律”。

  然而“老话”和“老画”,即便再好,因其老,也避免不了不合时宜。当现实的日新月异不断碾压我们“天不变道亦不变”的梦时,这不合时宜就像碗底冥蝇一般昭然若曦,这在绘画上,就是图像与经验的分离。

  近现代学人绘者对此不缺反省,其中最强音当是李小山先生的“中国画穷途末路”说,此说从提出到现在也有三四十年了,这不当作为一个文化寓言一笑或一怒置之,而当成为每一个在画着的人都绕不过的问题:我们还能通过“绘事”来给这个世界一些什么?如果不能的话,我们为什么还要做这个事情呢?

  这是一个让人焦灼的问题,像对着人生思考存在,对着伴侣思考爱一样,但凡思及to be or no to be及to be的意义的时候,都在扣问着那最初纤薄的动机和越发显得脆弱的意义……

  …当宗炳面对因“老疾俱至,名山恐难遍游”的缘故而导致的“野趣”的缺失之际,山水画特别地成了他的解决方案,就是他的“卧游”说,所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宗炳之所以能够在“老疾俱至”的时候凭借山水画来“卧以游之”,是因为他曾真切的感受过那些山水,那些“质有而趣灵”…

  而我们的整全的山水,甚至是马夏之“残山剩水”中,都透露着一种宏大叙事的味道。对比自己的经验就会知道,在自己的黄山行旅、衡山行旅过程中,并没有这样的一个上帝般的全知视角存在,山水从未以一个在全知视角下才得以见到的整全样貌呈现自己。这就是加缪所论述的“疏离感”: “演员与舞台的分离,人与历史的分离”…

《此山中NO.2》

  因此,笔者强调的“直观”的意义,借以通过“直观”的方式来重新建立主体与作品的联系,在这样的意图下,直观就当具备两层含义:第一层是“自然经验的直观”,即山水是怎样为当下的我们所“身历之,目及之”的;第二层,是“文化清零的直观”,即还原到文化的真空之下,不预设观赏者具有应有的文化素养和理想化的观画心理,直观,在这样两层意义下,就是将对于自然的经验还原,同时将文化方面的诸前提“悬隔”的“直接观照”。

  以这样的方式我们就能够理解周名德将画面切割、重组的用意所在:让山水以它呈现给我们的样子呈现在画面上。

  这样的形式在观看方式上的暗示也具有特别的意义。我们知道,中国古代的绘画,无论是立轴还是长卷,其理想的观看经验都是以视觉中心为立足点游于其中来完成的。而这又对观画者曾经的观画习惯以及由此积习、熏染而来的素养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周名德将完整的山水画进行切割的表现方式,提供给观者新鲜而又熟悉的游历感,很好的重现了我们“此山中” “山形步步移,山形面面看”的真实经验。作者表面上看似把画面分割成若干版块,并非是将审美的视野变得狭小局促,而是暗示出一种“叠切式”的审美模式,而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分离式”。局部在整体之中是局部,但就自身而言又是整体,不仅拉近了与观者的距离,而且妙趣自得。

  分割的画面把观者瞬间抛入山中,即刻营造出“此山中”的境况,使观者可以设身处地的发生审美活动。而山势的腾挪变化,交错叠加自然使人流连其中,难舍难弃。于是乎,审美的迷误敷衍成自由的游戏,游戏者是被游戏,谁不遵守游戏规则谁就背离了游戏的意义。分断画面的给定不是生硬的规训,而是委婉的劝说。

  切割后的每一帧画面都可以成为一个独立的视觉中心点,以此与周遭诸峰发生图像内部的互文关系,当有无尽妙趣横生于期间。缱绻的山云,宛转的流岚,溟濛的风烟,崔嵬的山石,险峭的峻崖,皆可况味把玩,大有“一步一景”、“移步换景”之妙。如此,审美视野不但没有被局限,反而更加开阔了,人作为照面画作山峦一角的游者而重新出现。眼前的画中之山在想象力的包孕之中放大了,人缩小了,但并不是贬低人的地位,而是给观众以新的角色,使得观者不再以科学主义、技术主义的万能自居,而是重视与自然的对话,并融入其中。与此同时,单独与短时的个别画面与观者照面,也有现象学“悬临”、“搁置”的意味,即把周围的世界与以往的知识、经验暂时悬隔,把审美世界进行抽真空,不受地理、文化等外界因素的干扰,方能还原一个真实的经验世界,进行本质还原,“回到经验本身”——客观对象必须是被意识到的,是在意识主体的意向性活动中而存在,这既是哲学自明性的起点,更是审美自觉性的昉始。这就给观者以当下、直接、真实的审美经验。画者也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弥合了审美素养与真实的自然经验,历史框范和时代话语之间的鸿沟。然再观照画作的两侧,作者的处理亦是独具匠心。似静实动,静中带动,与古人“气韵生动”的艺术旨趣不谋而合,同时给那双审美的眼睛留下张弛的余地。

  结语

  此作题为《此山中》,这个“中”我想是有意为之的对于“内在性”的强调,想是作者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将于“此山中”作画时的情思与经验尽可能完整的再现于画面之中,同时被观者互动地感知到。而这一切的交互,都应该完成于这绘画之中,所谓“夫藏舟於壑,藏山於泽”,不若“藏山于山”,得山之神灵妙趣,瞬间永恒者,大抵如此…

  贾光佐2015年冬于燕园

(责任编辑:刘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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