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奇:可以抽列出来的时间轴
2016-04-26 11:22:16 未知
荷堂在4月23日推出“静谧春语——廖大杰、胡沁馨作品展”。本次展览系廖大杰与胡沁馨伉俪首次双人展览,由广州美术学院教授兼廖大杰多年好友罗奇担任学术主持。展览将展出廖大杰胡沁馨的布面油画与纸上水彩共34张作品。展览时间持续到5月23日。
展览现场嘉宾合照
展览现场
展览现场
以下是本展览的学术主持罗奇眼中的两位艺术家:
我与廖大杰认识已经很多年。
或许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时间轴有那么一段总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它闪耀着奇异的光彩,可以单独抽列出来,透过茫茫的时间迷雾,不时地让你回头望。无关乎荣耀,亦无关乎财富,它如此纯粹、简单,如朗日晴空下微风拂过的原野,在寂静的大地上轻轻地摇曳。
(一)
认识廖大杰就在那样一个特别的时间段,三年的中师生活。那时仅仅是为了解决所谓的国家粮,初中毕业考上了中等师范学校—岳阳师范。国家设置这类型的学校是为广大农村培养小学教师,因为没有高考压力,而学校提倡的又是一专多能,又值青涩年华,校园生活自然是丰富的。现在回头看去,已是不可能重现的光景。
那时的廖大杰很小,也就我肩膀那么高,像个小学生。我们在同一个班,音乐美术班,同一个老师手下学习绘画,甚至还同桌。因为小,自然是班里的小弟,大家都喜欢他,主要是老师宠他,简直是班里的吉祥物,让我羡慕的是他似乎永远都不会犯错误,一旦有事,一定是其他同学带领的。我们有一位特别严格的专业老师,每天陪着我们画画,任何时候都能感受到他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能够穿透重重墙壁,半夜里把你惊醒。一次学校放电影,我与大杰受不住诱惑去了,电影放到一半,心里那个纠结啊,一边是实在想看下去,一边是想老师一定坐在画室等着呢。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抛下电影回去了,一进画室,老师果然坐在那里,其他同学安安静静地在画画。当我们蹑手蹑脚地走向画架时,空气中幽幽地传来一个声音:“罗奇,你可别把大杰带坏了!”
我们应该都有这样的感觉,那就是年轻时你对某人的印象是永远会定格的,比如某人小时会打架,即使后面他瘦得不成人形,站在他面前,你仍会感受到他虎虎的威风。廖大杰给我的印象那就是这样,不过不是打架,更不会瘦得不成人形。那种印象就是天才的感觉,不是天才,那也是极高的天赋。至今还让我心有余悸,小子别太认真,一认真这世界受不了。那时他虽是美术生,可音乐老师说他是乐感最好的,比音乐生还好!那位苛刻几乎不近人情半夜能把你惊醒的美术老师从来不会批评他,自然也是画画天赋最高。这也不是因为他小,老师宠,事实也是不断证明老师的判断。那时的我因为学习绘画时间比其他同学要早,优势太明显,一年级时认为他们要赶上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悲剧在二年级就开始露出苗头了,首先对我构成打击的就是廖大杰,进步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我一度怀疑自己,想放弃绘画,同时不得不辞掉所有的社团活动及学生会职务,专心投入到绘画里来,那段时间我反复思考,不断地对自己反省,逐渐走出困境。我们的交流越来越多,班里的气氛越来越好。大家经常一起出去写生,有时天气冷到那画水粉的洗笔桶,只要有一两分钟没搅动就会结冰,我们仍乐此不疲的出去画,手在整个冬天都是肿的。
我们的另外一名同学,通过自己不断努力,不断改变命运,成为全国知名的教育专家,她说当时中师的教育完全契合西方先进的教育理念。确实如此,几乎完全自由的学习空气,我们按自己的方式成长,而且遇上那么好的老师---李理老师,虽说严苛,毕竟是真爱。构成生命中那段似乎可以抽列出来的时光,无论大学还是研究生,我始终认为中师是最重要的生命里程。
很快我们就毕业了,大杰也长高了,分配到了不同的地方教书,我们经常扒火车去对方那里玩,看看画 ,后来我一不小心考上了广州美院,大杰有点着急了,他妈妈更着急。不同的是大杰也想考,而他妈妈急的是儿子不想要好好的工作了。最后达成协议是妈妈给大杰一次机会,就一次。我读研究生时大杰美院毕业在广州日报社工作,多好的工作,大杰辞职了,要考研。他妈妈打电话给我,心里的那个苦啊!我真是难以形容。想让我劝劝大杰,又知道我们是一丘之貉,连我一起骂骂嘛,又开不了口,语焉不详的电话,我知道老人家很难受。高智商的人你一次机会也不能给,大杰他妈妈就不断地犯这样的错误。大杰又是一次就搞定了,毕业后留在广州美术学院。
缘分这东西真是很难说清楚,由不得你不去珍惜。关键是拥有共同的记忆,更难得是还会不断产生新的记忆,我与廖大杰就是这样,天地那么大,居然混到南方同一所高校偷生,可以叙述的故事太多,只能忍痛搁笔。
(二)
廖大杰是个简单而纯粹的人,天才或许都是这样,没什么花花肠子。想要什么,想干什么,总是直来直去,你牛,他就真诚的赞美你;你不牛,他也不说什么,照样跟你玩;或许跟他的经历也有关系,他家三兄弟,他是最小的,家里没他事干,本身智商又高,读书不费力,对自己生活要求也不高,不想啥大富大贵的,自然也就是心想事成,简单而纯粹。记得有一次一位中师同学带着女友路过广州,我们请他吃饭,那同学的女友是高大了点,第一次见面,互相介绍,大杰端起酒杯,对同学说:“你女朋友真漂亮,像个男的……”
《暗夜No.2》50X60厘米 布面油画 2012 廖大杰
大杰的作品也是这样,简单而纯粹,清澈见底。他似乎不是美院毕业的,当代艺术的轰轰烈烈也似乎与他无关,与他在一起讨论艺术,从未听他谈起过任何流派、主义、前卫、先锋、革命、问题、边界等当代艺术或艺术理论的相关字眼。最多也就是这个人画得好,这个人我不太喜欢,这样画会好一点,这样画不太好。我们来看作品《暗夜NO、2》,或许能窥一些端倪,乍听这名字,似乎是月黑昏高夜的感觉,然而画面却不是这样,看似浑浑沌沌黑夜,给人感觉却是一种一望无际的清澈。没有一点多余的笔触,没一点拐弯抹角地细节,整体画面控制的恰到好处。不知怎的,我读这幅画,老是在脑海里飘起一段旋律,“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而另外一张《暗夜》则稍稍有一点不同感觉,画面出来似乎更加简单,一片黑色天空下,红色的墙往远处延伸,纤细得有点可怜的路灯闪着微弱的光,与其说有光,不如说只是亮着而已,而在墙根有个更可怜的人,唯一能证明他存在的是还拖了个影子。这样的暗夜究竟能藏住什么?这就是大杰给予我们的东西,干净清澈得像个孩子,也是大杰给予我们的世界,它一览无余,不藏污纳垢。当我们的艺术家鼓着铜铃般炯炯有神的眼睛试图穿透世界的重重黑暗,在大杰这里却在简单轻吐轻抹中将所有的深刻化于无形,澄明清净,就是我们需要的一切。再看《听雨》,我面对这幅作品,实在不能写过于深刻评论,扯上什么虚静空灵,还有齐泽克等说什么的。只想说画面传达出的是雨确实在下,地面水确实再流,歪歪扭扭的电线似乎有点不经风雨,而亭子里的那个人也确实歪着脑袋在听。就这么简单,一下子从古人的那种听雨的风花雪月中抽离出来,就是听雨,没有其他。亦不喧嚣,亦不安静,是自在的真实。
《暗夜》50x60cm 布面油画 2009 廖大杰
当代艺术是“乱花渐入迷人眼”,突飞猛进似的艺术革命一浪接一浪,“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或许是我们真有点累了,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看看大杰的作品,艺术或仍在那一撇一捺之间,亦如那《暗夜》里那弱弱的路灯,在你我心灵的极幽暗处,悄悄地点亮。
《听雨》 60X80厘米 布面油画 2015 廖大杰
(三)
我不知道大杰给我看过多少张女孩子的照片了,我每次就像个看相先生般,稍加评论,基本都是好的。当他给我看胡沁馨的照片时,实际我已经麻木了,只能说好,没抱啥希望。这小子什么事都简单直接,就这方面表现得犹犹豫豫,优柔寡断。当然也可以反映出他的简单,像木头接榫般,一定要是最合适的。好在终结者终于出现了,胡沁馨真是可以,三下两下,把大杰收拾得干干净净,让他的生活亦如从前,续上那条清澈的小河,简单而平静地流淌。
胡沁馨是热情爽朗的人,又细密又泼辣,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大杰似乎只负责吃,其它全部包干。然而,即使这样,这样忙活的女人,居然画起画来了,说干就干,我等除了惊诧还是惊诧。
画一下也就算了,谁没有个心血来潮的时候。可这小妮子不是善类,一头扎进去,那是不依不饶啊!每次见她总能捧出一大堆新画虚心请教,其实我不好意思,觉她画得比我好,她每一张画都是新鲜的,像菜地里的菜,刚拔出来青翠欲滴,活力四射。反观自己的作品,像是堆放了千年,有种说不出的味。
《就是要你继续陪我玩儿》 纸上水彩 38X30厘米 2016
《我就是要你继续陪我玩儿》作品名称就已经把胡沁馨的性格给塑造出来了,一点点简单、一点点野蛮、一点点倔强、一点点撒娇这里面透露出多少的信息。可怜的大杰怎么招架得了。一出手,真是什么招都有。画面上那四棵树非常直观的杵在画面中心,简单而直接,似乎有点粗暴,然而再看那树枝,则绵绵软软,细密多姿。背景的天空处理得也很有意思,轻松而随意,色彩偏重,这样使整个树的部分不至于太突兀,与右下角的那条像鱼的东西形成呼应,相得益彰。最有意思的是那条绳子,弯弯绕绕穿过四棵树,一般来说,绳子绑在一棵树上就够了,可这里却是缠绕上四棵树,在我看来,这四棵树就像是一个人的手,那根绳子是要牢牢抓住的,可细看之下,那条绳子与树的关系又不是捆得很死的,最末端只是轻轻扣在一根小树枝上,这就有意思了,那条可怜的鱼实则还是自由的。对树来说只是“就是要”,要一种感觉,并不是真的控制。也许就是我们所说的刀子嘴、豆腐心吧。《我们只不过刚好离开》这名字我一听就很有感觉,文字本身就已经带来了张力。我们只不过刚好离开,你怎么了?你悲伤了吗?发生了什么?丢下什么了吗?画面是一片树林,中间比较空,似有人刚刚离开,画面下方的几棵树显得妖娆多姿,与上方的书形成对照,寂静的树林似乎在传出怯怯地私语,中间几棵隐隐绰绰的树有点悲伤,它们在说些什么呢?胡沁馨的画面就是这样,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不可预料之下发生,她对于画面的处理也是在你无法设想的情况之下发生,带给你一种奇妙的想象。《我曾年轻过,你却未曾老过》,画面中的男子神情自然,满满的自信。不知他抱了个什么东西,如此的泰然自若,画面处理轻松,有一种水墨自然流淌的感觉,又不拘泥于形的完整,整体把握很是到位。我无法再过多的赘述,胡沁馨那种天生的直觉已经在画面上跃然呈现,她的方法没有一丝一毫的陈腐,她只是尽情地在表现,将她这个个人完整地端现在你面前,直视你,让你无法呼吸。
《我们只不过刚好离开》 纸上水彩 40X50厘米 2015
所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都应该看看胡沁馨的画,她能剔除我们身上的尘埃。艺术无非就是表现,既然表现为什么非得以那种或这种方式来呈现呢?胡沁馨的画告诉我们,一切源自内心,直抒胸臆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到达彼岸,为什么不能舍下舟楫。廖大杰的画与胡沁馨的画有一个共通的点,那就是简单与真。对于胡沁馨,我只想说,继续你自己的路,大胆地往前走,你比当前那个叫板周春芽的好太多了。
(责任编辑:欧宝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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