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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景区大门,就不再乌托邦 乌镇的当代艺术实验

2016-04-27 09:14:16 宋宇

  在行为艺术《向下运动》里,艺术家厉槟源要当众“瓦解”两千六百多块砖砌成的梁柱。他很快发现,这个任务难以完成。敲完几块砖,他就敲不动了。那些青砖来自乌镇的老建筑,质地坚硬。工人们尽心尽力,也许用了过多水泥,把梁柱修建得格外结实。

  “敲到第二块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不对。”厉槟源半开玩笑地回忆,“当时就想,找一个工人来完成,我这个‘出场费’都给他,只要他能敲完。”

  梁柱高3米,截面1米见方,厉槟源独自在顶端,用一把锤子不断敲击脚下的梁柱,碎石飞溅。他表情平静,时而坐下,时而弓背蹲起,仿佛在探求最合适发力的姿势,又像基座上端的活体雕塑作品。有些石块越过了细绳圈起的安全区,在展厅门口探头观看的女人,用手护住身旁孩子的头顶。

  “敲不动的时候我自己就特别想大笑。”厉槟源觉得,他给自己出了一道特别大的难题,滑稽,却无能为力,“你在那里敲,观众有很多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向下运动》为“乌镇国际当代艺术邀请展”而实施,厉槟源在计划中写道:“我用体力完全地把柱体消解成废墟。而我通过身体运动消除障碍来改变身体的物理空间又重新回到地面。行为结束。”

  敲击两个多小时后,厉槟源终止计划,从柱子上爬了下来。柱体只被瓦解了大约十分之一,变矮了一点,兀自耸立,与地上的碎石块与视频记录一同保留在展厅当中。“行为变成了行为加装置,也挺不错。”策展人王晓松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行为艺术的一个魅力,就在于不可预计性。”

  3月27日,在厉槟源努力“向下运动”时,“乌镇国际当代艺术邀请展”的发布会在不远处的礼堂举行。展览转天正式开始,将持续到6月26日,共有40位(组)艺术家的55组(套)130件作品展出。参展艺术家中外各占一半,作品类型多元。

  先让人知道乌镇有个当代艺术展

  在行为现场遭遇困境,厉槟源觉得焦虑,但又要完成计划,发掘潜力和可能性令他愉悦,“对自己是一种教育,或者像净化器一样”。

  厉槟源喜欢瑞士艺术家罗曼·西格纳,觉得他的作品很纯粹,也敬佩西格纳年近八旬还对艺术富有热忱。西格纳的参展作品是早年的一组三件视频:把书扔进施泰纳河,开车穿过城市,在河流重新出现于地上时捞书,堆在桌子上;在结冰的池塘上行走,直到掉进冰窟窿;炸掉皮艇的末尾,在沉没前拼命把它划到岸边。

  西格纳参观了厉槟源的展厅,题赠给他一本画册。《向下运动》的展厅旁边,是丹麦艺术家奥拉维尔·埃利亚松的装置《反转的全景房》。在封闭空间中,一批圆盘形、环形和方形的玻璃构件,分别悬挂在不锈钢架构上,以不同速度移动。这些构件反射、过滤着聚光灯的光线,令人眼花缭乱,却不失美感,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气氛。如导览词所言,它具有乌托邦幻想的现实色彩。

  “我觉得它有意地把某种乌托邦给摧毁和消解,所以是一个挺有意思的作品。”主策展人冯博一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向下运动》是为展览“量身定做”的,那梁柱有纪念碑意味,“仪式化,还有对某种东西的肯定和追认”。

  2015年清明节前项目启动时,冯博一就提出了展览主题“乌托邦·异托邦”。“乌托邦”由英国学者莫尔创造,意为“没有的地方”,后来泛指“空想的完美境界”或“不能实现的愿望、计划”。“异托邦”借自法国思想家福柯,冯博一用来表达“变异的乌托邦”。

  “乌镇就是挺乌托邦的一个地方。你一出景区大门,它可能就是异托邦,跟很多城镇基本上一样了。”具体到艺术,冯博一认为,“当代艺术家一直是活在乌托邦的过程,他们的作品很多都是针对异托邦来表达看法。”

  从1998年算起,冯博一策划过一百多次展览,在景区策展是头一遭。早在2013年,乌镇旅游有限公司总裁陈向宏在聊天时谈到,乌镇是否可以引入当代艺术,结合当地的旅游文化来建立一种“新的方式”。两人不谋而合。

  “当代艺术展览绝不是我画点花花草草、山山水水,大家觉得好看。它应该让你思考,引起你的共鸣,甚至有提升大众审美的作用。”在保证艺术水平的情况下,冯博一期望观众或游客能够接受这次展览:“不管做什么类型的展览,你是让观众看的。让观众有所启发也好,甚至对你的某一个方面有所提高也好,这是展览的目的。”

  近些年,冯博一去过几乎每一届威尼斯双年展。威尼斯与乌镇都依水而立,有参考价值,但威尼斯双年展已经有百余年历史,更体现当代艺术的实验性和在世界范围内的探索性,相对超前。即便是他这种专业人士,因为语言不通或不了解背景知识,有些作品也看不懂,譬如巴西以外的南美作品。

  乌镇艺术展是第一届,得先创牌子,“让人们知道乌镇有一个当代艺术展。”

  日本摄影家荒木经惟展出了一系列拍摄天空的作品,色彩绮丽,但显得空旷落寞。创作时夫人荒木阳子刚刚去世。因为身体原因,他未能来华。以“大黄鸭”著称的荷兰艺术家弗洛伦泰因·霍夫曼,则特为这次展览创作了长15.2米,高7米的庞大作品《浮鱼》。这条通体粉红的怪鱼,被放置在西栅水剧场前面,颇为惹眼。

  关注艾滋病、性别、种族等社会议题的美国知名艺术家奇奇·史密斯,本已答应参加展览,后来又想退出。冯博一写了热情洋溢的电子邮件,列举她在女权主义方面对中国的影响,对几代中国艺术家的影响。“你退出的话,不仅我们非常遗憾,可能中国众多的粉丝更失望。”冯博一回忆当时的沟通,“她就说好,我看了你的信很感动,还是继续参加吧。

  在行为艺术《向下运动》里,厉槟源原计划当众“瓦解”两千六百多块砖砌成的梁柱。两个多小时后,柱体只被瓦解了大约十分之一。行为结束。

  它很假但我们太缺

  冯博一曾经想把展览整个安排在乌镇西栅景区,就在公共空间和现有商户里布置展览。景区里有家出售相机、器材、镜框、老照片的商铺,他打算就在这里展出摄影作品。但是,西栅的商店、民宿、餐馆太过密集,游客众多,并不那么适合举办艺术展。老屋、巷子、小桥等建筑规划、修缮得非常完整,“作品可能被这些空间本身的建筑结构、历史痕迹等淹没掉了,难有更多发挥的余地。”

  最终,“乌托邦·异托邦”展览分为两部分,分别在乌镇的西栅景区和新近改造的北栅丝厂。北栅为主体,西栅保留了七件体量和规模较大的作品。两处展区夹着一片普通居民区,分布着家庭旅馆、饭馆和小商店。在为这些商店、饭馆招徕生意的当地人眼里,住在西栅景区里的,都是有钱人。

  “童年时的乌镇丝厂是这个老镇上最大的国有企业,我们街上长得俊俏的姐姐哥哥们都在这个厂子上班。”展览主席陈向宏在前言中写道,“幼小的我发誓:以后长大了也要进丝厂,当一名能天天洗澡的工人。”但是1999年回乡组织乌镇的保护开发时,陈向宏看到的是斑驳铁锈大门后茂盛的野草和厚厚腐叶。丝厂荒芜了,家乡也裹挟着颓败的气息。

  2015年清明节前,策展人王晓松首次去北栅丝厂考察,感觉那里与普通的被荒废的乡镇企业厂区没有什么区别。策展团队几乎是眼看着废弃的厂房变成能够举办展览的艺术区。都是老工厂变身艺术区,北京的798自发形成,而北栅丝厂则是有意识改造。

  艺术家宋冬在北栅建造了一方“街广场”。便道上铺设传统九宫格地砖,摆放长椅,花坛中假花绽放,形如普通街道。若干“摄像头”安装在5米高的华灯上,大多只是形状近似的废弃塑料瓶。几个真正的摄像头,使参观者可以在旁边一个房间实时监视“街广场”。十米见方的空间,大部分墙壁覆盖塑料镜面,反复的镜像给人以广阔感。镜面映照出的物体模模糊糊,加上灯光,整个空间显得迷幻、不真实。

  “街广场”的灵感,来自以高大华灯为标志的“政府街”。宋冬发现,乌镇没有这样一条各地多见的主街,正适合布置虚拟街道。他把乌镇视为“乌托邦与异托邦的结合体”:“它的氛围是被营造的,没有真正的生活气息,是一个旅游点。它又是一个新的模式,大家十分喜欢。我们现在太缺这种东西了。”那些带着古意的景致,近几十年里大多消失,却在乌镇重现。“在这里可以跟我们的祖先,跟过去的生活有一种联系。”宋冬补充道。

  宋冬希望“广场街”可以提供公共广场功能。只要不破坏物品,游客和本地人能在这里自由活动,吃饭、开会、跳广场舞、打麻将。展览至今,已经有人在那里唱卡拉OK,他颇为兴奋。“在这个作品中,大家的参与至关重要。”宋冬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在真实的大马路上,不可能做这些事儿,在艺术当中,你就可以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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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潘慧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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