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咨询师山下英子的《断舍离》一书曾风靡亚洲，她提倡不买不需要的东西，及时扔掉家里没用的旧物，由此摆脱对于物质的迷恋，这样做不仅能清理生活环境，更能让心灵放松。

　　在北京一家大型基金公司任职的亚倩，当她把自己精心收藏的许多条手串送给身边的同事朋友之后，这位25岁的都市女白领也获得了某种身心的愉悦和放松。只不过，她没有读过《断舍离》，舍弃的原因则多少有些五味杂陈。

　　今年春节期间，亚倩到潘家园附近的一家古玩城“淘货”，对珠串情有独钟的她，在过去几年的周末和节假日，没少往文玩市场跑。这次她看上了一串108颗的凤眼菩提佛珠串，“3000元，诚心要的话还可以再谈。”老板的报价让亚倩大吃一惊，要知道，两年前她花近万元买过一串类似的凤眼菩提!虽说平日里淘文玩手串是当作饰品收藏，不为投资升值，但价格降了这么多还是让她一时难以接受。亚倩郁闷地回家，将之前买过的珠串一字排开：小叶紫檀、黄花梨、各种玛瑙、各类菩提手串，还有两条只流行了一年便偃旗息鼓的崖柏，看着这些昔日里盘玩带给她无限乐趣的手串，再想到贬值的现实，她感到一阵透心凉。没有了往日的热情，亚倩决定“眼不见为净”，只留下其中几条珍藏，剩余的全部赠出。

　　原本炙手可热的文玩珠串市场，似乎在2016年迎来重大拐点。而上一次拐点的出现，还要追溯到2009年。对此，“文玩天下”CEO迟锐深有感触。

　　迟锐是地道的北京人，在他八零后的儿时记忆里，胡同大院的邻里街坊，稀罕的文玩都与养活物有关，笼子养鸟，匏器养蝈蝈，甚至手里把玩的核桃，也是为了发出清脆声响吸引鸟雀注意，彼时的文玩，玩的是一种生活态度。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2005年，迟锐还在大学期间，就与几位发小创建了“文玩天下”论坛——十年之后，该论坛以240万注册用户、30万活跃用户成为中国最具人气的文玩门户网站之一。

　　迟锐清楚地记得，2009年那年，网站的PV访问量呈爆发式增长，新的注册用户，不再是以往超过40岁的男性国企、政府机关人员为主，大批IT工程师、私企白领、爱美的年轻女性，新鲜血液开始注入文玩天下;2009年那年，社会公众开始通过李连杰、王菲等大明星的穿戴，认识了神秘昂贵的天珠，进而认识珠串世界;2009年那年，迟锐摇身一变，成了电视里谈文玩手串鉴藏知识的专家，最夸张的阶段，北京市民黄金时段打开电视，同时有三个频道在播他的节目。

　　2009年文玩珠串市场出现拐点并非偶然：大量热钱的涌入;女性对饰品的保值需求;年轻人追求中国元素的潮流需求;江南手工艺人的转型;广东珠宝商改投珠串;茶道、香道等新门类的并入，大型摆件礼品市场的衰落——珠串开始成为手表、项链的替代品，“显摆”成为这一轮行情爆发的重要因素。

　　之后的几年里，圈子里出现越来越多20出头的年轻面孔，亚倩也是其中之一：他们或者给自己挑选个性饰品，或者为长辈送称心的礼物，往往从单价百十元、普通品相的菩提子手串入门。而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会进一步给手串添高级材料的配饰，比如蜜蜡的佛头，南红的隔珠，根据鉴赏能力和经济实力的差异，再分化为中阶和高阶的珠串收藏者。

　　这一轮自2009年起始、由多重利好支撑的文玩珠串市场行情，在资深古董经纪人秦峰看来，到2015年已显疲态，尽管该年6月，他还以理事长的身份，踌躇满志地出席了中国古珠艺术协会在北京天坛艺术馆举行的启动仪式，包括杨子在内的一众圈内好友也都以嘉宾身份亮相。秦峰认为，在这之前几年热炒的一些文玩品种，从2015年开始大幅度降温，特别是文玩核桃、核雕、菩提子，市场下滑态势最为明显;其次是琥珀、蜜蜡、青金、松石等矿物材质类的文玩品种，也挤去了不少泡沫水分——消费市场正在伴随着经济环境的触底变得更加成熟与理性。“去年还在潮流尾巴上的金刚菩提、星月菩提以及红木类的珠串，到今年已乏人问津，热度不再。”

　　秦峰所提及的“在潮流尾巴上”的几类珠串，恰恰也是“文玩天下”2015年度明星产品。根据该网站去年平均每月用户搜索热度统计，金刚菩提以63371次排名第一，紫檀以46558次排名第二，星月菩提以44302次排名第三。

　　2016年，不早不迟，文玩珠串市场刚好患上“七年之痒”。

　　归结原因，主要在于产业的转型升级——当手工业利润高于机械加工业，更多创业者加入珠串制作大军，卖方市场转向买方市场，自然出现供大于求、商品价格下降的格局。迟锐以为，部分买家的收藏升级，二手藏品的转让也是促成买方市场形成的重要原因。

　　此外，价格的不透明与不稳定，也是造成新一轮拐点出现、大量买家观望的诱因——在传统的文玩行业，“互相猜测”一度是最具市场魅力和活力的特质——以“文玩天下”2015年搜索热度排名第一的“金刚菩提”为例，根据纹理的不同，瓣数的多少，其价格跨度也十分巨大，从每串几十元到上万元不等。而除去“品相”，影响文玩手串价格的因素还有难以琢磨的“供应量”，比如南红玛瑙，就因为开采量的增加，导致价格逐年下跌。

　　拥有“远方拍卖”等多家文物艺术机构的收藏家郭贤认为，2016年有关文玩珠串的交流会、专场拍卖会频次的减少，线上线下交易量的锐减，除了珠串作为文物艺术品的入门级收藏，买家重复性购买行为不多，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于，珠串市场缺少一个健全、透明的价值系统——从年代到材料的等级划分，只有做到像其他门类文物艺术品那样，将价值的每个层面梳理明朗，珠串文化也才能继续往下走。

　　当然，转型时期的市场，也在释放积极信号：相对工厂批量生产的珠串的滞销，具有设计感和优秀创意的文玩珠串却实现了销售的逆势上扬。比如将古代珠玉与现代材质、当代工艺混搭的定制款手串，就在趋于雷同的众多产品中脱颖而出。买家不再盲目跟风、追求个性化的转变，也有助于市场供给端的改革，夯实整个行业良性运营的基础。

　　2016年，文玩珠串圈里的人，生活轨迹或多或少都发生了改变：秦峰的好朋友，中国古珠艺术协会的知名古珠商马子俊，不再像往年那样收老天珠、老缠丝玛瑙、老珊瑚、老松石、老蜜蜡，他与许多同行一样在观望，等经济形势好转后再做新的打算;亚倩在春节过后，开始淘欧洲古董饰品，同时迷上了DIY手串，搜集各种材质、不同时期的珠子单品，常常约设计师朋友一起讨论款式风格;进入6月，“文玩天下”网站的访问量和活跃度还在持续递增，对雄心勃勃的迟锐而言，观望人群的扩大，意味着新兴买家的孕育，他决定加速自己酝酿两年的融资上市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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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马继东，《艺术商业》杂志及艺商传媒公司创始人，中央财经大学国家文化创新研究中心特聘专家，为多家艺术网站、拍卖行、电视栏目及电商平台提供顾问咨询服务。曾任文化部《艺术市场》杂志社副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