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策展人如何看苏州?
2016-08-30 09:37:46 罗格
一
我和张晴是合作了多年的好朋友,“苏州文献展”是我们又一次思想交流碰撞的成果。传统展览策划的模式,无论是在美术馆空间中,还是类似双年展模式的展览,都令我们强烈地感受到其所存在的局限性。这些局限性使一些展览形式往往显得陈腐平庸,使大众普遍无法恰当地欣赏艺术。此处的“恰当”指的是“花费时间”,或者说是“花费私人的时间”。如今艺术则往往被当作时尚文化和娱乐产业的附属品,或作为边缘社群的治疗方式,与崇高的艺术方式相反,这使得艺术的体验既不蔚为壮观,又不会让人感到遥远。
“恰当”地观看艺术需要一种近乎违背现代生活的感知和批判。当下的文化,不断有事物分散人们的注意力。能够享有自己的时间,感受独特的本我是一种巨大的奢侈。正因如此,当代艺术家发展出许多方式来应对这种令人沮丧的形态。他们发明了相应的表现方式,不需要观看者全神贯注便能直接欣赏一件作品。如今,观众被邀请进入一个由多种混杂的艺术元素组成的人造环境。这样的环境以装置的名义为人所知,并且成为当代艺术的标准形式。与绘画、雕塑或影像不同,装置不只是一种艺术的媒介,它是凭借自身力量形成的一种展览,也是横跨时间和空间分布的艺术与非艺术媒介的集合。这些媒介包括日常用品、传统的手工制品、照片、文本、绘画、素描等。对我们而言,体验当代艺术意味着变成装置的一部分,同时也通过制造装置所要求的关联性来感受自己独一无二的身份。
二
那是一个没有雪景的冬天,在苏州经典园林中最古老的沧浪亭里,“苏州文献展”的想法在一系列对话中渐渐成型。跟随曹俊和张晴,我沿着曲折的石阶和斜坡,上下盘行。透过窗户的间隔,我们借景移步,经过一个个庭院、人造山洞和弯曲回廊。沧浪亭旁边是由上世纪二十年代西洋画的先驱颜文�先生创办的苏州美术专科学校,如今已是颜文�纪念馆。我也是不久前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单纯地为了欣赏风景而造访沧浪亭,每次来都是为了汲取灵感。那么,苏州园林的文化形式是否能对我们策划一个当代艺术展览有所帮助?一个展览能否既充满当地特色,又无限向外延展?一个展览能否做到公允地展示苏州灿烂的文化历史,同时又吸引世界范围内的当代艺术爱好者?不胜枚举的双年展和艺术事件有时就像超级市场一般俗气,使得这些艺术爱好者烦不胜烦。这个展览又是否能够成为一种在此时此刻留有反思空间的方式?
三
“苏州文献展”有两个基石。一个是追溯到1937年的“吴中文献展”,这个展览是由张晴在研究苏州历史的过程中发现的,因此由张晴为我们详细描述。而我要在此陈述的是另一个基石――1955年在德国卡塞尔建立的文献展览。这两个展览紧密相连,不仅因为他们的名字相似,更主要是因为他们都展示了一点:未来是从过去中走来的。最初,“卡塞尔文献展”仅仅是联邦德国园林园艺展览里的一个小展览。这个德国园林与苏州园林截然相反,并不那么写意随性、令人惬意。经过二战的洗礼,城市的百分之八十遭受严重破坏,园林中的绿植大都隐藏在城市碎石之后。“卡塞尔文献展”告诉人们:通过展示国际艺术,展览将经历战争创伤的德国观众与更广泛的世界重新联系起来。这个想法得以践行,且卓有成效。文献展取得了巨大成功,而卡塞尔这个城市也愿意延续这个展览。“卡塞尔文献展”每五年举办一次,已经成为世界上最著名的艺术事件之一。
我曾于2007年担任卡塞尔文献展的艺术总监。此前,我从未想过能有这样一个机会来促成中德园林以及“吴中文献展”和“卡塞尔文献展”之间的审美关联。类似的经验,我可以从历史中借鉴、学习。历史不是一个线性过程。回顾历史,在策划、运筹和机会等更具决定性的因素面前,简单的年代学法则常常败下阵来。简而言之,历史像极了苏州园林里的路径,其策划背后的逻辑看起来就像酩酊大醉后挥就的书法。
对于曹俊和张晴的邀约,我不胜感激。有幸与他们共同创建“苏州文献展”、共同探索那被艺术家揭示或遮蔽的另一种世界史。我也邀请许多同我在文献展中有过紧密合作的艺术家来到苏州――这个拥有全世界最美味的苏州汤面、最令人惬意的城市,这是我的第二个精神故乡。
(本文作者系德国著名作家、策展人,毕业于维也纳美术学院,师从奥地利著名艺术家hermannnitsch,曾担任巴塞罗那现代美术馆客座馆长,2007年出任第12届德国卡塞尔文献展策展人;此次出任2016首届苏州文献展策展人。本文标题为编者所加。)
(责任编辑:英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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